天气越发寒冷,吐出的气息几乎片刻便成了一团团的白雾,京城中人纷纷换上极厚的御寒衣物,艰难度过这一年尤为难熬的冬日。
这一日,五更天的宫门外,大臣们躲避着呼啸而来的寒风,等候即将来临的早朝,鸣鞭声响,文武百官陆续穿过长长的拱桥,进入金銮大殿。
一众人身后空旷的广场上,暗色云层压得低低的,透着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大殿之上,寒门和世家的官员出乎意料地安静,没有延续互相攻讦的场面,这种古怪的气氛一直维持到早朝结束。
就在一旁的秉笔太监正要喊出退朝之时,下首的李大学士突然厉声道:“臣有事要奏!”
“臣要上奏诸位先皇,当今皇上刻薄寡恩,不辨忠奸,亲近小人之辈,强逼良家子淫乱宫闱,不配坐在这至高之位!”
空气凝滞一瞬,又猛地炸开来,众臣惊疑不已的喧哗声中,一侧的赵太尉愤而出声:“荒谬!老贼怎敢如此污蔑陛下,信口雌黄,不知所谓!”
“是吗?那他强逼我陆氏守寡之人入宫,一去便如泥牛入海,至今毫无音讯,这也是污蔑吗?”
冷而讥诮的声音传来,陆鸣沉缓步出列,他并不去管旁边陆远震惊的眼神,目光如电直直看向坐在龙椅上的雷池,刀锋般犀利一字字吐出诛心之语。
“陛下,臣在边关驻守多年,回京之后见到朝中种种乱象,心中疑问颇多,索性今天就在这金銮殿上一一向您问个清楚吧。”
“自先祖皇帝建朝以来,世家大族为朝廷上下鞠躬尽瘁,出尽人才子弟,陛下尚且年幼,刚刚亲政就一反旧制,申斥、贬谪六大家族多位官员,动摇国之根基,此等倒行逆施之行,究竟是何等小人在一旁蛊惑君心?”
“陆氏一族拥护陛下登基,尽忠多年,我率亲卫军回朝不过十余日,陛下就急急收回兵符,那苦守边关的将士们心中如何思量,陛下对他们又作何安排?”
“至于府上为舍弟守寡的弟妹,前段时间入宫后,家父曾多次向您询问他的去向,却始终得不到明确的答复,现如今他又在哪里呢?”
句句毫不留情的逼问,伴随着赞同的窃窃私语,像箭一样射向少年皇帝,雷池面色平静地看着昂首站立的陆鸣沉,以及他身后逐渐靠拢的几大世家的官员,忽地讽刺一笑:
“陆大将军,还有你身后的那些人,不用冠冕堂皇问那么多废话,朕来帮你们说出真正的目的吧,你们这么做——”
“无非就是想让朕这个昏庸、荒淫、寡恩的皇帝悔过认罪,自请让位——是不是?”
?“不错,”陆鸣沉颔首称是,冷俊的脸上一片漠然,“陛下太过年轻,总会被一些心怀不轨的人挑唆利用,现在朝中各处要职,已经被您的肆意妄为搅得分崩离析。”
“陆氏一族作为世家之首,绝不能看着太祖打下的江山被如此败坏,还请陛下交出玉玺,这皇位,理应另行挑选宗室有德之人居之。”
像是为了证明陆鸣沉狠厉决绝的宣告,大殿之外传来无数兵戈之声,赵太尉连同其他寒门官员顿时脸色一变,几步踏出殿门,一看之下怒喝出声:
“陆鸣沉你好大胆子!竟敢召集私兵进攻皇城!”
诸多大臣胆战心惊地出殿一看,只见外面压得极低的云层下方,各处黑压压一片,具是身着黑衣黑甲的死士,乍一看竟有数千之众。
雷池被内侍团团护住,缓步走出大殿,他看着外面的私兵毫不意外,反而勾起嘴角嗤笑出声:
“陆鸣沉,你不会认为只有你暗中勾结其他世家,准备了那么多兵力,而朕,会乖乖坐在这皇宫之中坐以待毙吧?”
尖锐的哨声响起,皇城内忽地涌出大批御林军,赤色甲胄一批又一批,井然有序地向前涌动,片刻之间就将死士团团围住。
原来雷池早已从蛛丝马迹中明了世家密谋的叛乱,防守皇城各处的御林军时刻警惕,就是静待这个时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李大学士在陆鸣沉一旁,看着局势陡然翻转,就连身后其他同党都有少许躁动,不由急的大声呼喊道:
“大家不要慌,黄口小儿昏庸无道,陆将军驻守边疆多年,虽然交出兵符,但将士们心中不服,眼下各偏军早已接到密令集结在京城之外,只待一声令下,无数兵卒即刻行动,我们根本不需要担心!”
“倒是赵太尉你们最好速速投降,不要等到皇城被彻底攻占,那时就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