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人流湍急,把原本聚在一起的人冲散,而简朴的客栈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只瞧见屏风半拦住的一桌拼起的酒菜前,一人举起酒杯道。
“此行突发情急,我决断也并非上策,全赖诸位倾信于此,才能顺利祝妙音门收复失地…”
他生得也是俊朗非凡,身姿挺拔谈吐举止得体大方,正是林天逸是也。
“师兄这是哪里的话,”众人间有人回道,“十二宗地块唇齿相依,更何况魔道人人得而诛之,经此一役正是大败敌军士气之作。”
话音刚落,附和声迭起,打眼望去,那带头的竟然是个熟面孔。
诸行。
他臂膀上缠着纱布隐约可见未能愈合带连魔气的伤口,却精神奕奕,红光满面,显然还沉浸在那场胜役中无法自拔。
因此原本对这位师兄从前那些龃龉倒也一下不值一提起来。
虽然他临出发前心里还直打鼓,不信这魔头如传言中那般当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剑冢是放剑的,又不是佛堂!
哪儿来的这般作用?
然而还真没想到,林天逸他不止是像个人了,而且是像个好人了。
回头他得琢磨着求他师父也放他进剑冢里闭关上一段时间,潜心静气,说不定也有一般功效!
“…呵呵,”瞧见他这副热血上脑的蠢样子,坐在首座的人面皮稍动,沉稳大气的外壳崩开一瞬,而后又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恢复平常,林天逸笑着举杯道,“喝酒,喝酒,今夜乘兴而归,只是也不要太过放纵,明日还得早起。”
“师兄说的是!”
众人纷纷应道,酒樽碰在一起,琥珀色透亮的酒液洒出。
“……月光如水水如天。”已是夜露深重之时,凭栏而站眉宇间颇有几分微醺之意的醉鬼望向天上那轮明月,随兴来上一句。
林天逸这是打心眼里高兴。
明天过后崇天宗门下这队子弟各有其任,他另有安排。
终于可以摆脱这帮黄毛小崽子…
他啪一声推开了一间房门,信步走了进去,直朝着床榻上走,而后连外衫都不脱,带着浓重的酒气。
和衣往上一躺。
床榻虽软,却怎么也不得劲,他左右翻倒,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找到了结症所在。
外面半个屏风外的桌子还点着烛光,有光亮,自然睡不好。
照的他眼疼心烦,抬手一道劲气打过灯罩上。
啪——
瞧着那灯罩猛的一亮,像是里边的焰火芯舔上了油帆纸似的,晃悠了片刻,终究还是没灭下来。
“啧。”林天逸手指微动,眼瞧着一道更凌厉的灵气直飙着将撞上屏风,淡青色的屏障一现,把它拦了下来,虚虚一荡,卸了劲。
屏风上同山峦叠嶂重合在一起的案台影子晃动起来,一只莹白修长的手搭在屏风上,将其拉来。
那人神色淡淡的,面若冠玉,长身而立,披着群青色绣竹纹的外衣。
“弄坏了可是要赔钱的,一厘一千钱。”方怀玉见林天逸稍稍张开的眼睛还略有几分诧异之色,端看这人就知道他醉的不清,他向来不喜喧哗吵闹,这回也是提早回了屋,谁料到有个冒失的醉鬼…
看着原本干净齐整的床榻被侵染上酒味儿,挺直的鼻梁皱起,方怀玉蹙眉。
“…师兄。”
然而很显然,对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多冒犯别人,林天逸也皱起眉头,浓黑英挺的眉毛拧成麻花,反问道。
“…你为什么在我房内?”
方怀玉回身到案牍旁刚准备坐回的身子一滞,他凝着片刻后,复而又抬起了笔,低头写着未完成的任报。
“这是我房间,师兄许是走错地方了。”
“这……”怎么会是你房间,林天逸刚想回,瞥见旁边的架子上搭着颜色淡雅的衣袍。
正是方怀玉白天所穿的那件,而后隐约可见的水雾,明显是房间主人刚沐浴过后,能这般行事,总不可能是蓄谋已久跑来他屋子里蹭水,再想想给他们安排的屋子不过一间之隔……
“……”林天逸低咒一声,也不顾同是修仙之人对方必然耳聪目明,这点污言秽语的动静逃不过方怀玉的耳朵。
当然,他也没有避讳的意思。
他便是不走,他这个冷面冷肺的师弟也不会多同他计较。
自打从剑冢出来之后,好死不死俩人修为相近,又同是一辈的人物,难免少不得齐头并进的时刻。
他那二两道貌岸然的黄皮子硬贴身上,装模作样也有到头的时候,相处的多了自然也逃不过方怀玉的眼睛。
不过他也不心虚,不过是偶尔行事手段激进了些,嘴放不干净了点,他自打“洗心革面”“祛除心魔”后可是实实在在为崇天宗当牛做马东奔西波…
林天逸想的入神,酒意上脑,眼神不免直勾勾的发愣。
这人目光实在是半点遮拦也无,好叫人不自在,方怀玉抬手轻咳一声,又滑去一侧,拉了拉披在自己肩上的外衣,堪堪遮住泄露的春色。
正是烛色映倾城,罗衫半边湿,原就朦胧温润的面庞旁侧便是透着让人浮想联翩的湿气,纸张上滑动的狐毛笔尖也慢下来。
方怀玉方才才发觉自己里衣也穿的不严实,露出大半截锁骨,再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