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绮脑海里回想起昨日奄奄一息,吐着血,半条命都没了还要朝着她竖中指的师兄,只觉得额头都在跳。
很贱,很欠,但是真的不能再打了。
她还想求情。
“说起来,清绮,我看过叙竹了,”道化仙尊却是不等她再多想,拿出那枚器物,敲了敲石桌,“你可知你也有错?”
“我?”没想到火力一下转移到自己头上,清绮指着自己的鼻尖,不可置信。
又垂下脑袋去虚心受教。
“请师尊明示。”
泥土混着青草味,脏泞的田埂上还带着点肥料……
也就是粪土的气味。
清绮跟在前面的人身后,忍不住伸手去碰田边牵着黄牛的人。
她的手穿过了那仿佛刚耕完地,还透着热汗的牛皮,一下子抓进了一片虚无里。
周遭环境栩栩如生,俨然是同她经历的一般无二,她看着从她身边快步走过,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
再次感慨她师尊的神通广大。
这如同溯洄时空一般的权能,言出法随,也只有大乘后才可做到了。
“崇天宗宗训是为何?”
道化仙尊携着她,走在田埂上。
清绮不假思索就开始背。
“入我崇天宗之门,需时刻谨记,戒骄戒躁,三省吾身……行走在外,需得匡扶正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待人如己……”
言语间,他们已经走到了一座看起来便很眼熟的小屋旁。
“……宽和平善,却也需有一腔傲气长存……”
清绮瞧见那屋子,腮帮子就鼓起来了。
就是在这里,她跟林天逸吵起来了,她瞧着里面的阿嬷一个踉跄,差点给那人粗暴的动作带到地上去,然后……
不出她所料,在她要去抢林天逸手里的银子还给阿嬷的时候…
她已经是生气的拳头攥紧了。
时空却陡然静止,里面扶着门框要出来劝架的老妇人,停下了脚步,林天逸朝着她腰伸出的手,悬在了半空中。
“绮儿,我们假设…”道化仙尊站在她身侧,抬起手,“…如果你师兄没有将那银锭拿回,而是就这样留下给这户人家…”
门框上的手收回,阿嬷倒退的步伐,林天逸朝着动作滑稽的将手背起。
事情竟是回溯,重新定格在她将银锭递给阿嬷的时候。
“………又会如何呢?”
………
事情竟然是随着道化仙尊的问话,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在她将银锭递给那老妇人时,林天逸负手而立,站在一旁,并未出声阻止,而后他们二人见天色已晚,便起身告别。
清绮见着自己和林天逸的身影远去,尚且还觉得新奇,她身侧栩栩如生,宛若真人一般的幻影便说话了。
那老妇人摸索着跪在门坎前,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谢谢仙人…谢谢下凡的菩萨……”那皱纹丛生饱经风霜的脸上,那对浑浊不清的眼睛淌着泪,而后她起身,磕磕绊绊,珍重的将那半锭银子放在掉了个把的柜子里。
第二天,她便削了一点那银子,去找了棺材匠,选了一口最便宜的薄棺,孤寡老人背着黄口小儿,在破败的院落里把自己儿子那一席草席卷起的腐烂发臭的尸体,放进棺木里。
心肠软一些的人,是见不得这样的场景的。
“…平安,娘给你弄了个棺材…”
更让人揪心的是,收拾好儿子零散的尸体,摸索着拼好后,老妪竟还露出一丝笑来,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开心。
“……免得你风吹日晒的,没有个歇脚的地方,到时候在下面还被人欺负哩……”
她没本事,也没有钱,眼睛也瞎了大半,能给儿子弄来一副薄棺,已然是称得上值得骄傲的事情了。
清绮捂着嘴,眼里泪花在打转。
“……怎么这么惨,师尊,”她潸然泪下,用手背抹着泪,“…怎么会有人这么惨……”
她只恨自己拗不过林天逸,没能把剩下的银子给送出去。
那点手指头大小的银豆,怕是舍不得拿来买棺的。
说不定现在…这户主的尸身还是给草席裹着的呢。
站在她身后的人,闻言笑了笑,摸了摸少女生着细软头发的脑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