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颂寒看他乖巧下来,想,是适应了笼子,还是在打什么小九九?
高颂寒并不着急,只静观其变。
只是少年大概还是怀疑高颂寒故意派人偷了他透骨香的药扔河里,和高颂寒依然单方面冷战。
但夏知学聪明了,虽然冷战,但不绝食——绝食不吃饭除了委屈他自己,还会让高颂寒找借口强迫抱他喂饭。
夏知现在每次吃饭比高颂寒还主动。
高颂寒话少,夏知也不说话,只埋头吭哧吭哧炫饭,炫完就跑上楼打艾尔登法环。
夏知现在心态摆得非常正,想得非常开,白天就耐心四处踩点,熟悉洛杉矶环境,晚上就打游戏,把高颂寒当空气。
会有人收拾碗筷。
如此几天后,高颂寒大概是忍不了了,耐心等夏知炫完饭,在夏知准备上楼跑路继续打游戏的时候,开口:“站住。”
夏知脚步一顿,他站在水晶质感的螺旋楼梯上,抿着唇看高颂寒,也不说话。
从三楼高高垂在螺旋楼梯中央的流苏灯闪着冷白的光,将楼梯和客厅照得灯火通明。
别墅的设计极其精巧,现代简约又不失精致,大概是设计者觉得自己风格太过冷淡,不太招人喜爱,于是又添了一些充满了童话感的装饰,比如螺旋的水晶楼梯,一整墙都是能看见辽阔大海的落地窗,从楼梯向上走,便仿佛步步踏入海上。
夏知从来没空欣赏这些花心思的设计。
以前是被痛苦和背叛冲昏了头脑,现在是满心跑路计划。
高颂寒望着夏知,却一时失语。
少年背朝着深夜,星空与海洋都在他身后起伏,盈盈流苏灯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眉眼照耀的通透又明亮。
像从深海凝望星空的月亮神,星芒与海光微弱,玉骨冰肌的神明被囚禁在隐晦的夜色里,却依然不改皎洁。
那一瞬,高颂寒感觉仿佛漫漫银河的万千星星都摇晃进他的心里,哗啦啦又化作银蝶振翅高飞,凌乱的翅膀嗡嗡扑棱,无意谱出凌乱音符,撞乱他平稳心曲。
他胸中星河闪烁,为他明月皎皎。
“有事儿?”
夏知看着高颂寒看着他沉默不语,不耐烦了,“没事我上去打游戏了。”
他艾尔登法环老是被突然跑出来的骷髅打死,他等着上去搜攻略呢。
高颂寒眼神幽如深潭,过会,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只只。”
他慢慢说:“不是我做的。”
他仿佛辩解,又似乎带着一点清纯似的委屈,这一点点委屈隐藏在他平静而悦耳的嗓音里,几乎难以捕捉。
夏知捏着水晶扶手,移开视线。
他当然知道高颂寒在说透骨香药的事情。
他也知道,凡是要讲证据,他没证据就说是高颂寒做的,也确实冲动。
但他只觉得冲动。
却并不后悔。
——就像高颂寒这样伤害他,也没有丝毫悔意那样。
“做了让人不可原谅的事,又仿佛跟自己没有关系。”
夏知看着那巨大的落地窗,大大的窗帘没有拉上,露出外面的落潮的海。
“反正这种事情,你也不是第一次了。”
“其实你也不用跟我解释。”夏知乌黑的眼里盛着窗外的星光,“我怎么想,又跟你没什么关系。”
高颂寒袖下锐利的腕骨微微收紧,指节泛起了青白。
于是他又苍白的觉出浓烈的心痛,那痛楚绵绵密密,蔓延四肢百骸。、他这样被只只伤害,到底能觉出母亲那般酸涩痛楚的滋味来。
他根本没办法做到父亲那般完全的狠心无情,可以完全不走心的掌控着爱人,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除被迫承欢外一无所能。
夏知觉得高颂寒的眼神似乎要碎了。
他想,好像经常可以看到他这样的眼神,黑暗的,支离破碎的,明明在床上痛苦挣扎的是他,但施暴者却好像比他还痛苦似的。
痛苦——但不会停下。
而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攀上高峰的时候,冷白的脸颊上会浮起薄红,深黑的眼瞳里,欲/望快感压过痛苦,他会忘情而隐带贪欲的吻他。
于是这痛苦在夏知眼里,显得极其苍白又讥讽。
他想,这份痛苦,应当就是高颂寒口中的爱吧。
如此痛不欲生的爱,想来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