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夏知才发现,这个老太太居然一只眼睛居然还看不到,另一只眼睛睁得也很费力的样子。
这样寒冷的异国他乡,又这样苍老年迈,要怎么熬过这个冬天啊。
夏知想到了自己的姥姥,眼睛有点发酸。
爸爸妈妈都在外面打工,他又被迫出了国,有人照顾姥姥吗。
她过的好吗。
Asta就看到少年沉默了一下,眼圈微微红了。
夏知把十美元放回去,把兜里所有的硬币都拿出来,一个一个放到了老人的易拉罐里,确定她能够听到。
面值太大的钱他不敢给老太太,几个月混迹街头,他知道如果这样的人乞讨来面值很大的钱,会被人抢。
少年拉开拉链,脱下了自己还带着暖意的羊羔外套,披在了老太太身上,用还有些笨拙的英语说:“去一个温暖的地方吧,这里太冷了。”
老太太嗓音沙哑:“谢谢,谢谢,你是个好人……”
夏知一怔,她说的居然是中文,带点口音的方言,听着竟然还像a市那边的人。
夏知心中更是难受:“可以看清路吗,看不清的话,我可以扶你去。”
老太太嗓音沙哑,“麻烦你了,小伙子……”
Asta看少年冻得哆嗦。
他有些头疼的扶额,他想来想去,还是把自己身上的皮质外套脱下来披到夏知身上:“你可别感冒了,上帝。”
先生会把他一层皮剐下来的。
然而老太太去的地方,却不是什么温暖的地方,她带着夏知和asta走进了一个巷子。
她一边走,一边咳嗽着,用沙哑难听的嗓音说:“穿过这个巷子,有一个小酒馆,那里有个后门,有时候会敞开一点,暖气会漏出来。”
老太太说:“很暖和,我喜欢去那里,但是这个巷子太黑了,我经常跌倒。”
夏知一开始还耐心听着,但随着巷子越来越深,他的脚步也慢慢缓慢起来。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
夏知忽然说:“asta。”
Asta百聊无赖的跟在后面:“嗯?”
夏知:“唔……我们刚来的时候是不是路过了一家便利店啊?”
Asta:“好像……有一家?”
夏知:“嗯,那你去买点热饮吧,我要热美式。”
Asta:“诶你不是不能喝……”
Asta顿了顿,看了一眼夏知身边的老太太,“喔,这样,好吧,那我去了。”
asta想,既然那些人都说没有危险,那应该还问题不大。
而且那些人都跟着呢,他不在,也出不了什么事儿。
等asta走远,夏知扶着老奶奶继续往前走。
但走着走着,夏知听见自己有些飘忽的声音:“说起来……跌倒的话……肘部没有伤口呢。”
老太太:“……”
易拉罐里的硬币摔下来,哗啦落了一地,老太太猛然抓住了少年的手。
零碎的声音,听起来像一颗被残忍碾碎的心。
老人尖锐的大叫起来:“我抓到他了!你们出来吧!!把他带走!!”
有那么一瞬间,夏知有点想吐,很恶心。
那密密麻麻的恐惧骤然又侵袭了他,几乎让他浑身战栗。
他知道,是被害妄想又发作了。
他强忍着恐惧,猛然把老太太推开,转身就跑,却被人抓住了卫衣帽子,狠狠拽了回来,冰冷坚硬的东西抵上了他的腰,是带着俚语的英文:“啧,跑哪里去。”
——刚刚听到的,果然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和他在中国时,在杀人魔术师那里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
夏知想要强压被害妄想症发作后的一系列不受控制的联想和恐惧,他最近吃药只吃半片——而现在,这半片药丝毫压制不住来势汹汹的病态幻想。
有人来抓你了……
有人要把你关起来了……
你要进笼了。
看吧,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