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梦回。
顾斯闲又喝了酒。
他喝清酒不会醉,烈酒也不会。
只是浓烈泼辣的滋味随着空气中的透骨香一起灌入喉头,他会有种那个爱笑爱闹的少年,还皱着眉头,不高兴不耐烦注视着他的错觉。
而不是这样躺在床上,如同死去般听话寂静。
烈酒辣喉,融入血中,仿佛也能蒸出一些暖意,来驱散这晚冬无夏之寒。
男人拿着酒壶,微倾,亮辣的酒液泼在绯刀上。
他清雅狭长的眉透出疏狂,一向注重矜贵风雅的男人,此刻竟生出了放/荡不羁的味道来,他握住沾酒的绯刀,轻轻一掠,撕碎了一片薄薄的雪花。
他茫然又有些厌倦的想,怎么又下雪啊,都二月春了。
他扔了刀,又提着那酒坛,把烈酒灌入喉中,跌跌撞撞走向高墙。
辣味直冲脑子,却偏偏越喝越清醒,他依靠着冰冷的高墙,望着另一头还为化雪的山头,
原来,春日的雪,也这样冷啊。
这样冷。
小知了如何熬的住。
……
深夜,仿佛听到有人在哭。
顾斯闲几乎是下意识起身,从院子走到了门口,要去看少年。
却又感觉自己满身寒意,于是顿了顿,进屋站了一会,等寒意化去,又披上了另一件山月和服。
不知为何,顾斯闲感觉这衣服,似乎宽大了些。
他也未曾放在心上,只茫茫然想,他哭了。
那他醒了……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然而走到近前,却发现少年没有哭,他还在睡着,没有醒来,很安静的样子。
安静的仿佛死去了。
……
——但顾斯闲,却又真真切切的,仿佛听到了哭声。
那哭声抽抽噎噎的,不算嚎啕,一声一声断断续续的,听得人疲倦又难过。
是他醉了吗。
顾斯闲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少年,于是他仿佛明白了。
喔……这样。
这种感觉,顾斯闲已经很久没有了。
所以一时间,居然没有回过神来。
他仿佛又回到了父亲去世的,那个无助的冬夜。
那时候,他也没有哭。
甚至还可以从容不迫的去参加一场针对顾家的鸿门宴。
只是那个时候,他一直听见一个隐隐约约的哭声,那个声音很稚嫩,很年轻,带着年幼失怙般的嚎啕。
他其实觉得有些吵闹的,那个声音哭太久了,让他也觉得疲惫起来。
他记得那夜,年幼的妹妹过来了,说了一些很可爱的话。
于是那个哭声就小了一些,抽抽噎噎的。
仿佛被安慰到了。
……
那么多年过去,这声音也长大了,哭声喑哑。
仿佛有滚烫的眼泪落下来,一滴一滴,一下一下。
烫得他心头发苦,发涩。
顾斯闲闭了闭眼。
阖然长夜,男人眼尾似有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