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二月,窗外梅花开了三四枝,屋内暖如春昼。
然而小知了却聪明的知道。
晚冬未尽,适逢料峭春寒。
正是最人间难熬时候。
顾斯闲握着他苍白细弱的手,嗅着空气中稍稍有些迷离,仿佛浮动于浑噩梦中的透骨香。
他一直紧绷的肩膀慢慢松散下来,慢慢的闭上眼。
顾斯闲知道。
他输了。
无所不能,从来不妥协的顾家家主,终于对这油盐不进的铜知了,生出无力的苦涩来。
他不是少年曾经信任的人,他没有办法唤醒沉眠的知了。
他在一个很普通的日子,叫来了顾雪纯。
……
“小知了,你在干什么呀。”
顾雪纯凑近少年。
少年看她一眼,放下了手里的水彩笔,轻声细语的说,“……山顶。”
顾雪纯看了一眼画纸。
苍白的纸上,画着被雪覆盖的山顶,一道横线切割开山体,让山顶只有山顶。
顾雪纯语气轻柔的问:“这条线是什么呀。”
她说着话,视线却不经意的落在了少年脖颈的锁香枷上。
锁香枷后面,一个小小的锁孔。
顾雪纯的眸光暗下来。
少年看了看她,怯怯的说:“……高,高墙。”
他提到这个名字有点害怕似的,很弱的重复着,“不可以……走出去的墙。”
顾雪纯心中蓦的一痛,攥紧了手指,她用很轻的声音说:“可以的……”
少年睁大了眼睛,望着这个陌生的,又似乎很熟悉的少女,轻描淡写的说出对他而言,这样大逆不道,会造成很可怕后果的话。
但是她脸上没有任何恐惧和张皇,仿佛这并不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只是一件简简单单,无足轻重的小事儿似的。
“可以走出去的。”顾雪纯用很轻的声音说完,在少年即将因为惊惶发抖的时候,轻轻抱住了他。
少女用温暖的躯体和亲近,安抚了少年不停颤抖的,细弱的身躯,也就是在这时候,顾雪纯心酸的发现,他原来,竟已经这样瘦了——
“没关系的,可以的,只要不让那个危险的人知道,就好了。”
少年仿佛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有些懵懂的望着她,身体却慢慢不再发抖了,他小声的说:“……可以,这样,吗。”
“嗯。”
“……为什么不可以呢,我又不会惩罚你呀。”顾雪纯忍着酸楚,“我不会让小知了疼,让小知了害怕……我们可以一起做所有别人不让我们做的事情。”
“只要……小知了愿意相信。”
少女眼睛水润,语调温柔又哽咽,“相信我们在一起,就拥有可以对抗全世界的勇气……”
顾雪纯轻声说:“我们去那座山看看,好不好。”
少年:“山……在墙外面。”
顾雪纯:“那我们,就去墙外面。”
在少年觉得害怕的时候,顾雪纯压低了声音说,“没关系。”
“小知了。”
顾雪纯轻声说:“我会带着你,到你想去的地方去。”
顾斯闲在监视器里看到,少女牵着少年的苍白的手,出了宫殿。
顾斯闲的眉头皱起来,他想,他怎么穿得这样薄,也没有戴手套。
其实,这倒也正常。
ゆき是被宠大的姑娘,她知道怎样被人照顾,却很难无师自通,学会去照顾人。
即使是小知了。
这无关爱之深浅,只是没有概念。
少年还是很胆怯,悄悄张望着四周的人。
他们仿佛都没看见他要往墙外面走似的,浑不在意。
“没关系。”顾雪纯说,“不要管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