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再追求三步上篮和灌篮,而是在运球练习闪躲,随后到篮筐下一分开始投篮,一开始力气拿捏不准,要不投不进去,要么扔的远了,投进去的只有几个,但到底是运动过几年的人,底子就在那里,即便肌肉没了,对于核心力道的控制却还是留在小脑里的,很快他就拿捏好了力气,接着再练,就能次次精准投中了。
拿捏好这具身体能投入的一分篮的力道,接着夏知就回到远处,闭眼靠着栏杆歇了一会,额头上的汗水流下,滑进了衣服。
接着喝了口水,少年微微俯下/身体,眼瞳认真锋利起来,开始运球——他动了!
宴无微身体微微前倾,紧紧盯着夏知。
少年的脚步干脆利索,动起来非常敏捷而快,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协调的发力,篮球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偏偏轻盈的如同下一秒就能飞起来,几个错步滑铲,掠到一分球的位置,和之前练习的投篮动作完美接续,反手一扔,篮球精准的落入球篮。
动作流畅,又因为极度的轻盈,仿佛在水中舞动。
宴无微的眼睛睁大,他胸口起伏,忍不住发出了喘息。琥珀色的眼瞳亮亮的,几乎都是痴迷。
好漂亮。
夏知一连扔了好几个,体力终于撑不住了,腿软的几乎跪下来,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力喘气,却敞亮的笑了。
他打过那么多年拳,又跟篮球相亲相爱这么久,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强,自己是最强的,谁都击败不了他。
却忘记了,年幼时,他也不过是个孱弱的,没有一点力气,被欺负了还爱哭的孩子。
那个无力的孩子离他实在是太远了,让他快要忘记了。
但是现在,他忽然就想起来了。
那时候,父亲领着被欺负的直掉眼泪的他,让他去学拳。
父亲揉他的脑袋,说:“勇敢向前看的人,不会一直弱小。”
“只只,爸爸希望你一生所向披靡,永远一往无前。”
当时他只顾着怯懦的盯着陌生人,一个字也不敢说。
但是那样孱弱的孩子,后来也可以因为努力学习了技巧和力道,击败很多危险的成年人。
……
“好的。”夏知对着正午灿烂阳光,张开手掌搭在眼前,哈哈笑起来,大声说,“好的,爸爸!”
时隔多年,他会身体力行的,还给父亲一份答卷。
上天可以不公的从他身上偷走他的力量,偷走他的精力,偷走他的能力。
但没有人能偷走他对世界永无休止的好奇和热爱,以及所向披靡的勇气。
这篮球场很荒凉,没什么人,夏知也不嫌丢人,咯咯笑了几声,对着天大喊:
“——一生所向披靡,永远一往无前!”
说完,少年捂住脸,又闷闷笑了,眼里都是耀眼明媚的蓬勃希望。
宴无微心脏狂跳,他看着那个躺在地上,单手挡着脸,却笑得开怀的少年,只觉得又着迷,又满心痴妄。
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从天而降,不由分说把哭到哽咽的他拉到身后,一螳螂腿过去,把几个强壮的青年男子揍得哭爹喊娘都不带停的少年。
宴无微想,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少年对别人都凶的要命,骨头给人打折的声音听起来脆脆的,在宴无微的认知里,这是很让人害怕的打法——这应该是个让人恐惧的少年,他应该哭出更多的眼泪来,让自己像个正常人一样。
但是,好漂亮。
宴无微觉得他好帅气,好漂亮,扭动的,有力的腰,精准的拳头拳拳到肉,很凶又很锐利的眼神,好像这个世界没人能击败他。
那样所向披靡的夺目。
那个少年很凶的打完了那些人,回头看见他,很凶的表情一下就变了,露出有点不好意思的笑来:“啊……你还在这里啊……呃……不要学哥哥打人……”
宴无微还在掉眼泪,眼睛却好奇的微微睁大,他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对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样子吗,学到了。
少年以为吓到他了,连忙把人牵起来,“啊,哥哥给你买棉花糖,别哭了,诶,就是他们把你欺负哭了对吧,我在教训他们……哎呀,你看这个棉花糖,太阳花的形状,肯定超甜,哥哥给你买……你不要哭啦。”
宴无微想,他的小虎牙很好看。
宴无微拿着太阳花的棉花糖,很听话的把眼泪停下来,他侧眼看巷子里那些疼到哀嚎骨折的人,又看少年有点心虚的打120.
其实那些人不是在欺负宴无微,是宴无微的妈妈雇过来专门打他的。
因为宴无微要做一个正常人,可是他总说自己学不会哭。
其实他学会了,他说自己不会哭,只是在精神疗养院真是太枯燥了,他想让妈妈过来看看他。
别人总说他有病,反社会人格,不懂别人情绪,不理解感情,宴无微想,怎么可能呢,不是这样的,他多想见见妈妈,然后多想亲手杀死她啊,他那么想,怎么能说他没有感情呢。
妈妈让他出来,在这里等他。
结果等来了这群好像要打他的人。
疼痛总归是和哭联系在一起的。
于是宴无微亡羊补牢,为了证明自己会哭,不要挨打,他就哭了,但显然,他骗了母亲,还是要挨打的。
但是很好。
宴无微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年,舔了舔棉花糖,对着少年,露出一个笑来。
嗯,是他昨天刚学会的新表情,表达善意和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