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晚侠明白了什么,满脸同情地看着燕迟,叹气道:“……你竟还知道他叫阿妙,这名字,旁人他连提都不愿提。”
燕迟懵懂道:“什么意思?”
季晚侠又叹口气,起身摊饼。二人一个放面糊,一个翻面,燕迟只要一想这是季怀真的姐姐,参与过那些他缺失的部分,就忍不住对季晚侠心生亲近之意。
“你方才站在门外瞧什么,怎么不进去?”她笑笑,柔声道:“连他叫阿妙都知道,还怕你听去几句话不成。”
燕迟忙解释道:“我没有偷听。他……没叫我进去,想必是和白雪有要事相商,也不乐意让我进去。”
季晚侠看燕迟一脸落寞不安,体贴地不在这事上继续下去,继而问道:“你叫什么?”
“燕迟……”
季晚侠温柔地嗯了声,沉默许久,突然一笑,满脸眷恋道:“是不是有时候恨他恨得牙痒,却又拿他没办法?”
燕迟感同身受地点头。
“他就是这样,我知我弟弟在许多人眼中是大奸大恶之人,我也不为他辩驳。只是再坏的人,心也是软的,只要他认准谁,那一定是掏心掏肺地对谁好。他有时脾气不好,嘴巴又硬,你多担待些,他若欺负你,你找我就是,我给你做主。可你应当感受的到,他待你,究竟是坏还是好。”
燕迟沉默不语。
那边季怀真还不知已被姐姐给卖了,只满脸不快地往榻上一坐。
他这些日子在燕迟面前装的云淡风轻,不敢叫他看出自己已火烧眉毛,一路都是急行军,用最短的时间赶回上京。与白雪多日不见,甚至来不及叙旧,便打探道:“之前吩咐给你们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那些主业在京中,又有名有姓的大商贾已全被我们的人控制起来,他们知道我们是谁,但只以为这又是大人您提高税收的手段,丝毫没有往迁都一事上想。陛下也不敢让风声传出,怕鞑靼人还没打来,上京倒先乱了。因私扣商贾一事,朝中怨声载道,这下倒是牵制了陆拾遗,这些日子,他都没能再用大人您的身份上朝,只告病躲在家宅中,谁也不见,只偶尔避开耳目,进宫与陛下商议迁都一事。”
季怀真冷笑一声,意味不明道:“他以为这样就算完了?”
回到上京远远只是第一步。
还来不及与白雪细说他的计划,就见白雪把身子一直,冲季怀真比了个手势。二人一起默契收声,果不其然,不多时,屋外便响起脚步。
燕迟端着一叠饼进来,神情不自在道:“我没想着偷听,你姐叫我送来的。”
季怀真一看,就知那手艺出自季晚侠。以前有段时间季庭业不许人给他饭吃,季晚侠便偷偷背着父亲,亲自下厨,也就是那时,季晚侠学会了做饭。
白雪一看燕迟别扭神色,再一看季怀真,就知两人又在闹别扭,干脆了当道:“大人你先吃,我去外面等着。”
季怀真脸色也不大自然,低声道:“不必,你就在屋中坐着。”
他一看燕迟,燕迟也一看他,二人心照不宣地扭开头。
见次情形,白雪求饶道:“那要不你俩出去说吧。”
季怀真恼怒地瞪她一眼,拉着燕迟往外走,见四下无人,才不情不愿开口道:“我这几天忙,顾不上你,你就在这处呆着,等过几日我腾出手,再……”
燕迟打断他:“你那齐人皇帝要杀你,你怎么腾出手?”
季怀真不吭声了。
要是燕迟知道他要做什么,怕是等不到大齐皇帝来杀他,先拔刀与他老死不相往来了。
燕迟看着他,要将他一眼看穿似的:“你要我同你一起回上京,难道不是想要我做些什么?”
季怀真早有准备,抬头一笑,七分真三分假:“当然是为了要你把陆拾遗带回敕勒川去交给你大哥,他一离京,朝中无人可用,皇帝不会在这等关头动我,少说也要装模作样地留我一段时日。”
燕迟看着季怀真,也不知这一番话,他能信几分。
可季怀真无所谓他信不信,谎言也好,虚情假意也罢,他只要燕迟跟他回上京。
“当真就没有别的了?”
他的目光别有深意,叫季怀真心中一沉,只是再沉,这点分量也比不过姐姐与阿全。
肩头沾染了季晚侠的脂粉气,是方才她抱着季怀真痛哭时沾染上去的,被风吹着送到季怀真鼻尖,他闻着这味道,就想起这娘俩命悬一线的处境来。
他想起到季家的第一天,季晚侠拉着他的手说:“原来你就是我弟弟?我终于有弟弟了,要是妹妹就更好,不过嘛……弟弟凑合着也行。从前总是想要娘亲再生一个弟弟妹妹,可惜她去的太早,你怎么这样瘦啊,衣服也脏脏的,哎?你为什么这么凶地看着我?讨打!哎,你看着怎么有些眼熟?”
彼时他活得水深火热,对谁都提防戒备,他每瞧见一个人,心中就会升起些许念头。
他能从这人身上偷到点什么?这人能不能追上他?追上他以后会不会打他,他还要偷多少东西,他和白雪才能吃饱?
“不许凶啦。”
季晚侠不客气地在他头顶轻轻拍了一下,像打小狗似的,一把牵起季怀真的手,提着裙子带他往里走。
“以后我就是你姐姐,有姐姐在,没人能欺负你。爹不让我过分和你亲近,不过我才不理他,你别怕爹爹,爹爹最怕我,也最听我的话了。”
季怀真看着燕迟一笑,平静反问道:“自然无其他事了,你还想有什么,难道这还不够?总不至于让你帮我去打自己族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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