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登一座高山难,想翻一座高山更难。
不借助外部势力单靠廖远停自己无异于难如登天。
但这种事告诉谁,谁又会帮他。
他自己尚不知道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前路一片迷雾,拉一个人站队就拉一个人下水。
他徒步走在彭怀村的羊肠小道里,狭窄的空间,泥泞的道路,挨家挨户紧闭着房门,土房瓦砾,偶尔几个女人将淘菜水泼出来,目光打量冷漠。
李单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脚印。
“书记……要不算了吧。”
他并不了解廖远停在查什么,只通过零星的碎片猜测,“感觉你挺累的……”
这几天都是阴天,雾蒙蒙的笼罩着一层阴影,让人心里难受,很不舒坦。
廖远停停下,转身走近他,目光下垂,很温和地问:“你是怎么想的。”
“谁?我?”李单瞪大眼,问他?廖远停问他?问他怎么想的?他哪知道啊。
李单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廖远停罕见地耐心和他解释:“校园暴力、扶贫造假、杀人、嫖娼、出轨、贪污、受贿、强奸、拐卖、恋童等等。”
“你是怎么想的。”
李单张张嘴,又闭上。
“如果你身边都是这样的人,你会与之为伍吗。”
李单说不出话。
“本质上我和他们是一类人。”廖远停笑了,“但我又看不起他们。”
“我对我妈承诺过,不会再让她失望。刘学告诉我,他原谅我。刘学的奶奶临终前送我一首离别诗。如果我没猜错,陈向国交给我的内存卡,是他最后的寄望与托付,是他对自己的遭遇做出的最后的抵抗。”
“我从来没想过放弃,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看着李单,李单茫然地摇摇头。
“因为他们都坚持到了最后。”
廖远停拍拍他的肩,略过他走了。
李单站在原地,感觉手脚微微发麻。他咽口唾沫,连忙跟过去。
他们再一次来到了福来孤儿院。
廖远停决定开门见山。
他想不到更好的对策。他想了一万种可能,唯独遗漏了一丘之貉,导致打草惊蛇。这是一个很严重的失误,暴露他的鲁莽和心急。
谎言被识破,亡羊补牢的结果只会损失更多,不如将计就计。廖远停认为,当他能够察觉到一个人有问题,那么对方也一定能察觉到他,并以此警惕。
任何人替他人拦事,要么是受其庇护,要么是受其威胁,再要么,就是受惠其中。
如果他的猜测正确,他们两个应该早已串通。
“和许书记联系过了吧。”
办公室,廖远停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田院长倒水的手都抖了一下。
他僵持一秒,慢慢坐回去,手放在膝盖上交叉。
他的沉默就是默认。印证廖远停的猜测。
“那就麻烦你替我给许书记带句话。”
田院长看着他。
廖远停想了想,站起身,“助他登报的小孩儿已经长大来找他了。”
田院长皱眉,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离开后,他打电话给许兴亿汇报。许兴亿沉默很长时间,又问一遍,“他说他是谁。”
“姓钟,叫回国。”
“他还有没有其他特征。”
“没了。”
电话挂断了。
钟。
许兴亿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当时那破落山村哪有姓钟的,都是什么王陈李这种常见姓。真是奇了怪了,邪门。难道不是他的事儿?算到他头上了?毕竟当初……怎么想都没有头绪,他烦的要死,看什么都不顺眼,目光下撇,看到跪在他脚边的小孩儿。
小孩儿浑身赤裸,满身青紫,五六岁的模样,脖子上套了个项圈。他有些冷,瑟瑟发抖,蜷缩在一起,看起来很小一团。
到底是谁,不应该啊,当初不是清理干净了吗,难道留下后患了?可是……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眉头紧紧皱着。发泄似的将脚边的小孩儿踢走,任由他像垃圾似的掉在地上,又勾着项圈一点一点把他拖回来,“看你脏的。”他嫌弃极了,又把他踢到一旁不理他了。小孩儿痛苦地直不起腰,眼里啪嗒啪嗒掉在地上,目光空洞麻木,嘴唇嗫嚅着,无声地喊:“妈妈。”
许兴亿站起身,来回踱步。
半晌后,他沉吟片刻,拨打电话,笑道:“领导,最近忙吗?有件事我得汇报一下,或者,领导拿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