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一段工作录像。
白天,十几个人,排成排,有穿着整齐的,不知道哪里下来的领导,以及一些看起来质朴朴素的村民,还有其他陌生人,站在一起,面前放着柴米油面,拍照片。
一种下乡慰问活动。
每个视频都是陈向国专门挑出来的。
他们毫无关联,甚至看起来毫无意义。
廖远停皱眉思考,点开第三个视频。
依旧是夜,刘学从家里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一路跑向村室,身后跟着彭虎。
廖远停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
他微微眯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眼底泛起一丝阴鸷的寒意。
没有杀了彭虎,是他想起来都会怒火中烧的耻辱。
可彭虎还是死了。
思及此,廖远停猛然意识到什么,想起陈向国说的话。
他眼眸微转,把视频备份。
观看着这场残忍的追逐甚至是猎杀。
摄像头拍摄角度有限,看不清全貌,只能时不时照到刘学出现,又消失,又出现,而不负众望,它照下了廖远停将彭虎推到路口后的内容。
黑色轿车驶离,彭虎垂着头一动不动。
没过多久,他醒过来了,试图前倾身体,却动不了,随后,他用嘴,咬着上衣兜,咬出手机,弯腰用下巴点亮屏幕,又点两下,手机闪着微弱的亮光,他的嘴一张一合,像在和什么人打电话。
然后,他后仰着头,不动了。
没多久,从黑夜里小跑出来一个男人,他边跑边穿外套,身形瘦小,背有点驼,身影有些熟悉。
廖远停盯着那个男人。
男人慢慢走向彭虎,小心翼翼地弯腰看他,挥挥手,似乎看他死了没有,然后站在原地沉默片刻,推着彭虎的轮椅,朝村室前的臭水池走去。
彭虎醒了,他面目狰狞,疯狂挣扎,却被男人捂住嘴,男人跑起来,直直跑到臭水池,猛地把彭虎推了进去。
一片寂静。
慢慢地,男人转身,朝相反地方向走去。
两步后,他突然抬头,直勾勾地对上廖远停的眼。
黑,笼罩万物的黑。
视频结束,廖远停关掉电脑。
廖远停去了彭怀村。
他先去了陈向国家,发现他家大门紧闭,没有人,又去了村室。
韩书德恰好在村室,边吃泡面,边看资料。
他看廖远停来了,打个招呼。
廖远停抬抬下巴,“韩书记这么艰苦。”
“唉,有啥办法。”韩书德耸耸肩,“还是扶贫的事儿,上头非要整改方案,这能咋个整改嘛。”
他吃口泡面,想到什么似的,“对了,廖书记,彭虎的白事儿,定在这个星期三了,礼钱我替你随了,场儿你想去去,不想去算了。”
廖远停坐在沙发上,笑着斟茶,“为什么不去。”
韩书德也笑了,“廖书记格局大,那就去嘛。”
没人再说话,他吃泡面,廖远停喝茶。
像慢慢涨潮的海水,让整个屋弥漫湿漉漉的窒息,韩书德把泡面盒扔进垃圾桶,打个嗝,拉下窗帘。
廖远停纹丝不动。
“诶对了,还有一件事。”韩书德坐在廖远停对面,眯眯眼,声音很温和,“我刚刚看到廖书记的车停在了向国家门口啊,廖书记找他有事儿吗?”
廖远停看着他笑,没有说话。
“他……已经走啦。”韩书德极为惋惜,感叹着,“唉,他,和他老娘,都走了。”
廖远停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走啦。”韩书德比了个喝的动作,“喝老鼠药,自杀了,卫生所的丽华去他家提醒他换粪袋时发现的,唉,都臭了。”
廖远停的大脑涨了一下,他第一个反应不是气,不是怒,反而是笑,他笑了一声,低头看看水杯里的茶叶,强压住胸腔起伏的心绪,问,“为什么。”
他的声音像被火烧了一样哑,像有一层薄薄的,摇摇欲坠的膜,兜住他仅剩的理智,隔绝想要发泄的怒火。
“不知道。”韩书德耸肩。
又是喝药,又是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