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等一阵。”周小芸说。
“等什么呢?”许老爹又说。
“哥,你能不能别絮叨了,我心脏都让你给絮叨抽抽了。”姜潜妈说。
“舅,做手术还早。就是让家属在这儿等看有没有意外的事,没事咱们上去人家才开始做手术呢。”姜潜安抚道。
许老爹大骂:“姜潜!你可快别说话了!意外个屁!嘴长你身上就是浪费!”
姜潜:“……”
安鲤站在许少卿身边,小声说:“你看他们。”
整个等候大厅站满了人,呜呜嚷嚷的,而他们庞大的家人群依然占据了不小的一片领地。
安鲤:“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在这儿吗。”
许少卿看了他们一会儿,轻声出了口气,“他们都很疼小朵。”
“不是。是因为你。”安鲤微微摇头,“如果小朵不是你的女儿,他们就不会在这里了。”
安鲤:“你的家人,他们真的都很爱你。你其实很幸福啊,以后和大家好好的吧。”
“……”
许少卿看着安鲤。
这个人,周围明明全是人,许却觉得他自带隐身罩,单独被屏蔽在了所有人与人的关系之外。即使是算上那群为了他亲闺女聚在这里的人,也没人在意他。
付出了一切,那么沉重,看起来却还像轻飘飘的羽毛一样。
孤孤单单的。
他踏过那个无形屏障,给了羽毛一个拥抱。
“你他妈管好你自己得了。”
周小芸看见了这个拥抱,皱了下眉,背过脸去。
姜潜媳妇看见许少卿似乎在安抚那个接盘后爹,面露疑惑。
姜潜看见了,有点惊慌地看了一眼老许。
老许刚准备往那边转头,姜潜突然拉住他指着屏幕叫道:“安小朵!安小朵名字出来了!”
老许吓了一跳:“姜潜!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你给我消停点!”
手术后,小朵在监护室呆了两天,然后转入vip病房。医生告诉大家:小朵和新的肾脏适应得少见的好,尿量和各项指标都在趋于正常。这种状态只要能继续维持,两周以后就可以出院了。不过,这两周里还是有可能发生各式各样的问题,不能掉以轻心。
小朵的身体,确实是每天都在好转,令所有人喜悦和欣慰。
除了一件事。
她明明没有发烧,却每日噩梦连连,偶尔半夜惊醒,哭,乱动,说胡话,有一次还试图拔掉引流管,把在旁边半梦半醒的周小芸吓得人都凉了。
护士跟她说这是一种“谵妄”的症状。孩子小,身体和精神都很脆弱,移植术后排异反应本身就容易造成这种情况,尤其小孩还在最痛苦的两天在监护室里,与亲人分开,恐惧和缺乏安全感,也加重了这种症状。
“这段日子就是要看紧了,陪伴她,阻止她乱动,安抚她的情绪。等身体好了,症状就好了。”护士长叮嘱家人说。
不过麻烦的是,小朵每次都找爷爷。这件事很怪,一般孩子都找妈妈,小朵却要找爷爷。如果爷爷不在,她就显得很焦虑。
于是老许在病房里又多加了一张床,就睡在了那里。
病房里休息不好,他还有高血压。周小芸实在过意不去,就劝老头还是回家休息,像原来换班那样也行,她和红姐都能看好小朵。
但老头不同意。他希望孙女想看见自己的时候,马上就能看见。
又一次,小朵睁开眼睛,发出惊恐的声音。
老许正在打盹。他马上醒过来,过去抓住小朵的手:“又做噩梦了?爷爷在呢。别害怕。”
小朵的眼皮和眼珠快速地抖动了半天,看向他。
“爷爷。灰狼。”
“灰狼,咱不怕灰狼。”老许用愤愤的声音说,“等我抓到灰狼我把它炖了给你吃。”
小朵:“我不想吃。我害怕。我不想看见它。”
老许:“那我把它撵走。快滚,快滚。”
小朵的眼睛又闭上了。
他拿过桌子上的降压药,准备吃一片。最近几天连续睡眠不好,他的血压又上去了。
红姐走进屋,看见他,叹气道:“老爷子,你回家吧,你要是再病倒了我们哪有时间照顾你啊。”
老头晃晃水壶,没水了。于是他抱着水壶站起来往外走:“等小朵好转了我再回去。这样我怎么可能走啊。医生不是说过几天就能好吗,我再坚持一下没问题。”
他出去了,红姐就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看着小朵。过了会儿,小朵又睁开眼睛,看着她。
“红姨?”
“朵。”红姐轻拍她的胳膊,“朵,又做噩梦了?”
小朵的神志看起来还是不太清醒。她喘了两口气,说:“是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