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问自己……
周牧的双手缓缓攥紧。
有它在的十多年，究竟给自己带来了什么……
眼前闪过一幕幕，无一不是染着浓重的情欲靡色，记忆长河翻腾出淹没于角落的、强自压抑的挣扎与痛苦，就像是沉疴已久、根植于骨的腐肉。
纵使他现在离开了黎安，也即将离开这里发生的一切，但不可否认，所产生的影响与伤害，已经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身上，满身的伤痕。
周牧垂着眸，缓缓吸进一口气。再是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尽情倾洒，携着无限勃然生机。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那就一点点，将它剔除干净。
剔腐生新，他相信，自己将迎来新生。
对于利斯卡而言，这只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小手术。即便他为了拖延时间，在术前做各种检查，在术后进行各项机能测试。在第五天时，也再没什么理由能留住周牧了。
这天，雷布坦尔星的临时机场
一切井然有序，数架航舰整装待发，不止是利斯卡，雪霁的主舰和随行舰机，还有一架并不起眼、却是人们目光所聚的小型航舰。
“真的，不一起走吗？”利斯卡仍是忍不住问道。
眼前全然恢复了男性身体的周牧，彷佛挣脱了无形的桎梏般，即便是身着宽松的黑色衣裤，也难掩气质。微风吹来，隐隐勾勒出身形线条，挺拔、又带着说不出的潇洒随性之意。
周牧笑着，“这不就是一起走吗？”
利斯卡听出他的意思是他们即将一同出发，不由下意识道：“不是……”
倒是一旁的雪霁道：“队友，到了新地方可别忘记给我寄礼物啊，钱要是不够了，就赶紧回来挣钱。”
利斯卡登时被转移了目标，“我也要礼物！还有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只管往最好的医院、用最好的药，你已经是皓云星的贵宾，他们不敢怠慢你的，可别在这上面省钱……”
利斯卡絮絮叨叨地说着，恨不能把什么都叮嘱清楚，这让一旁的工作人员不由偷眼看他，心里惊道这位皓云星领主何时这般放低姿态，又是何时会这般婆婆妈妈过。
可再是不舍，也终有分别的时候，小型航舰上发出“嘀”的声音，提示即将出发。
周牧一顿，嘴角带着温缓的笑意，看向两人，“这些天真的麻烦你们了，既然都不许我道谢，这份情意我记在心中，如果来日有缘再见，我们一定要好好喝一场。”
嗡——航舰启动预热，气流激荡，周牧发丝飞扬，整个人像是无拘无束的清风般，去留随意。
“周牧、”利斯卡当即眼眶一红，喉间哽住，“宝宝……”
雪霁的眸光也看过来，“队友。”
发丝凌乱铺散，周牧却是朗笑一声，抬手抓住升降绳索，目光掠过他们，似看到了远方，“再见，有缘再见！”
呲——航舰携着飘渺的白汽，将那些污黑腥臭抛在昨日，义无反顾地奔向耀耀金辉，近乎眨眼间，消失于茫茫天际。
当然，周牧虽然消失在众人视线中，但关于他的消息，却一点没耽误地传到几人的终端，而他的身边少说也有四股势力暗中跟着。
一开始，其中两股并不安分，十天半个月地就暗戳戳地想要劫人，被紧盯的另外几股拦住，这般暗斗不知发生过多少次。
周牧明明是胆小老实的，可这次的环游星际，他却像是褪去了往日的壳子般，宛如初入世的狐崽，对都什么好奇，见到什么都想凑上去看一看。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而往往，越是新奇瑰美的事物，也常伴随着危险。
不止是火山口探寻奇石，沙漠中寻找所谓的蜃景，有一次他没有性命之忧，倒是差点在最富盛名的赌场被人劫去当赌场夫人。
那次确实惊险，当时只跟在旁边凑热闹看赌局的周牧不知怎么的就被东家少爷看上了。而这赌场势力之大，盘龙错杂，一时就连跟在周牧身边的暗势力都难以招架，最后还是勉强联手，这才在周牧差点被送入洞房极为惊险之时，合力将人救出来。
在接收到暗势力的明示身份后，偏偏那位东家少爷还不死心，反而更加兴奋，他却也是个有本事的，样貌俊美，口灿莲花，三言两句就能将人哄得开心，天天黏在周牧身边哥哥长、哥哥短的。
见状，暗势力也不敢再彼此争斗了，日夜守在周牧身边，生怕这只小狐崽再被人掠了去。
“你这身上到底有几朵烂桃花啊？”东家少爷双手撑在脑后，邪邪地笑，“他们有没有和你上过床？怎么样，爽不爽？”
这么久了，周牧自然也能感觉到身边有人跟着，只不过他没有多做在意，闻言，面色淡淡的，没多少变化。
他的穿衣习惯一直是偏宽松款式，今天这件是东家少爷极力让他穿上的，领口敞得有些大，露出一点锁骨，在赌场靡丽的灯光下，盏着诱人的暗影。
周牧不担心小灵龙会被发现，因为它现在没有窝在锁骨上，而是……
不知怎么，周牧面色有些许不自在，抬手不经意地以手臂蹭了下胸前。
这时，东家少爷扬声道：“到了。”
面前是一扇并不起眼的木门，两侧的墙上嵌着烛台，烛光微晃，暗淡的光影映出些许门沿边雕刻的不知名的古文。
明明是扇很普通的木门，可细看之下，却能发现些许难言的玄妙。
“记得啊，”东家少爷再次强调，“见到祖阿嬷千万不要看她的眼睛，只需要问出你的问题。如果得到一只叶片，就说明她也没有答案，行礼出来就行。”
周牧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木门，这三年以来，他游走不同地方，暗中寻找能唤醒失去五感的方法，期望过无数次，尝试过无数种，皆是以失败告终。
犹记得第一次的那种激动若狂，等来的，却是更为惨烈的失望。一次次地期待，一次次地落空。
相处这么久，小灵龙虽然对他的反应大了些，可偶然有一天，周牧忽然发现，它的颜色，在渐渐淡去，好像生命力被稀释了般，小龙在渐渐消失。
察觉到变化的那个下午，周牧呆坐在地上，宛如面对沉沉而没有尽头的夜色，海水漫过口鼻般的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