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的怒气翻腾得更加厉害,游弘方动作粗暴地脱掉了陶青山身上的衣服,把头顶的花洒开到最大,直直地对着面前彻底暴露了出来的身体。
他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咬着牙关,一遍又一遍地搓洗那些艳丽的、密布的、昭显着这个人的背叛的印记,动作用力得仿若要从上面搓下一层皮来。
陶青山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只是安静地靠在墙边,任由眼前的人将自己的皮肤揉搓出大片的红,被冰凉的水流冲过,就生出一阵阵奇特而尖锐的疼痛。
然后轻快的手机零售,就在安静的浴室当中突兀地响起,如同蓦然敲下的棒槌一样,让游弘方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的手还按在陶青山的肩上,那里接近锁骨末端的位置,有几点被啜吸出来的深红吻痕——而比那更刺眼的,是成片被揉搓出来的粉。
游弘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手下的身体在那冰凉水流的冲刷下,无法止住的轻微颤抖。
他到底——在做什么?
被狠狠地砸了一下似的大脑当中,满是嗡嗡的声响,游弘方看着面前,甚至没有抬头朝自己看上一眼的人,没有丝毫血色的双唇张合了数次,都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好一会儿,他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一样,手忙脚乱地把花洒调到了热水的一边,企图用这借来的温度,驱逐走自己带给对方的寒冷。
“对不起,我……”游弘方上前一步,想要把人抱进怀里,却被对方抬起手,轻轻地挡开了。
“够了吗?”他听到了陶青山的声音,这个人终于抬起头,朝他看了过来,那双烟灰色的眼睛却如同真正的灰宝石一样,看不出任何属于人的温度,“够了就出去吧。”
那平淡到听不出任何起伏的声音,甚至比过去对方说出“讨厌我就好了”的时候,还要让游弘方感到心慌。
他宁可眼前的人为自己的行为愤怒、抵抗、落泪,甚至抬手给自己狠狠的一拳——也好过像这样,仿若往深海当中,投入了一颗盐粒一般,激不起一丁点回音。
“我……”游弘方还想说点什么,面前的人却忽地弯起了唇角,伸手指了指他口袋里还在响的手机:“不接吗?”
“或许是工作上的事情呢?”陶青山仰着头与游弘方对视,那双倒映着面前的人的眼睛里,却好似丝毫没有对方的存在。
可那看过来的视线,却又是那样的温暖、柔和——如同人们对于“温柔”这个词的,最标准的答案。
游弘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就仿佛连自己发声的能力,都一并被这目光所剥夺了一般。
只余下了满地的碎屑。
他最终还是没能坚持住,在那长久的注视之中,逃离了这个太过逼仄狭窄的浴室。而那近乎狼狈的脚步声,很快就被没有停歇的流水声掩盖。
陶青山注视着忘了被关上的浴室门,好一会儿才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脱力似的贴着墙面滑落下去,在冰凉的地面上蜷缩撑一团,还因大力揉搓而泛着薄红的双肩,在水流造成的蒸腾热气当中,止不住地颤抖耸动。
良久,陶青山才收紧了搭在手臂上的指尖,抬起了自己埋在臂弯里的脸——露出在水流冲刷下绽放的,明媚到了极点的笑容。
感情是可以消磨的,疼痛也是可以拉远试图靠近的距离的——这个天底下又有多少人,能够在残忍而持续的伤害当中,保持那份自以为的深情呢?
陶青山仰起头,任由头顶落下的暖热水流,打在自己泛红发烫的面颊上。
他似乎,真的找到能够切实让游弘方讨厌自己的办法了。
只不过,到时候,他的这场婚姻,大概也会真的彻底结束。
——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那份被放到陶青山面前的结婚协议,从一开始,就是意外之喜。
只要那个人——那个他喜欢的人,还能继续存在下去就好了。
至少现在看来,这并不是一件无法达成的事情。
陶青山又一次笑了起来。
他强忍着那逐渐变得强烈起来的晕眩感,扶着墙站起身,关掉水擦干了身子。
原来的那一套衣服自然是没法穿了,好在浴室外面,还挂着家政洗好,晒在那里的衣服——在最近开始下雨天气里,没能完全干透,但好歹也能稍微应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