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想回到从前。”——游弘方想要这么说。
可他的所有声音,都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梗在了喉咙里,无法往外挤出分毫。
他想要改变,想要将过去那个糟糕的自己,从陶青山的心目中抹去,想要好好地经营这一场,以并不愉快的契约作为开端的婚姻——他想要让眼前的这个人,和以前一样深爱着他。
但游弘方根本不需要将这些话说出口,就能知道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回答。
“只要你不喜欢我就好了。”他甚至能够清晰地在脑海当中,勾勒出陶青山在说出这句话时的模样。
——这个人的眉眼间,应该还是温柔的,那双好看的烟灰色的眸子里,会倒映着自己的脸庞,那双有着优美形状的嘴唇中吐出的话语,也依旧柔软得不具任何攻击性。
然而,游弘方却恐惧着那样的陶青山。
他害怕自己,在对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当中,真的会去相信——
相信这个人曾经喜欢,仅仅是那个对对方糟糕至极的、从不会将对方放在心上的自己。
那种恐惧太过强烈,以至于当陶青山推开自己起身的时候,游弘方甚至没有勇气伸出手,如以往一样拉住他,强迫他停留在自己的身旁。
水流冲刷的声响,很快就从淋浴间的方向传来,氤氲而起的雾气,让磨砂玻璃领一次额的景象,变得愈发朦胧模糊,连那隐约的人形,都变得虚幻而不真实。
游弘方定定地望着那分明与自己近在咫尺,却又仿佛永远无法企及的景象,空茫一片的脑子里,似乎在一瞬间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那些杂乱的噪点与线条,无论如何组合,也无法形成任何具备真切含义的字句。
于是他最终收回了视线,将自己埋进了这张四年以来,自己第一次躺下的床铺里,紧紧地裹缠进还残留着另一个人温度的被子当中,试图弥补胸口那空落落的孔洞一般,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
可这种毫无意义的举动,什么都没有办法改变。
哪怕面上的神色再温和柔软,陶青山看向游弘方的眼睛里,也终究无法再找寻到,他曾以为永远不会改变的专注深情。
分明不会拒绝任何来自游弘方的触碰、亲吻、拥抱,乃至性爱,可每一回将这个人拥入怀中的时候,游弘方都觉得,自己怀抱着的,像是一具拥有人类体温的冰凉尸体。
他没有再待在这个人的心脏里了。甚至连哪怕一丁点的遗迹与残留,都没有剩下。
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游弘方近乎狼狈地,逃离了这栋应该被他称作“家”的房子。
而陶青山的生活,根本没能受到任何影响。
他甚至在给出了具体要求,并在极短的时间内,收到了苏暖白的即兴样曲之后,与他敲定了相关的合作事宜,补上了工作上因无法预料的意外,而产生的缺漏。
——那个名为“游弘方”的、名义上是丈夫的人,本就从未过多地参与陶青山的生活。
比起一同生活在屋檐下的家人,他更像是那场以生活为名的戏剧当中,固定的、会给予负面伤害的布景。
“抱歉,我来晚了。”在咖啡厅内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陶青山抬起头,朝对面的人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
“不,”苏暖白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晃动的细碎额发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弯起,浮现出令人感到舒心的柔和笑意,“我也刚到没多久。”
“喝点什么?”一边说着,苏暖白一边将桌上的菜单,推到了陶青山的面前,“我推荐这里的樱花生酪拿铁,感觉也很适合这个季节。”
“那就来一份这个吧。”只拿起那张菜单看了一眼,就将其放了下来,陶青山笑着拿出手机,扫码下了单。
他对咖啡这一类的饮品,并没有具体的偏好,更多地只是将其当做用以提神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