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乐没有回应许慕清,低着头闷声吃了两个野果,明明已经挑了没那么红的,还是尝不出什么酸味,许慕清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吃一个。
几口啃完,抬起头,看着那人端坐于火堆前的模样,不知为何联想到了秦书礼,以前他以为许慕清和秦书礼性子相似,后来才发现,秦书礼是连头发丝都冷淡的寡言,而许慕清则是盛气凌人的娇矜。
那野果长得小,就比青枣大一点,两个其实并不怎么解渴,秦乐的嘴唇已经有些干裂了,许慕清却连水都没喝过。
不仅未喝过一口水,方才拾柴的时候也以秦乐碍手碍脚为由,将人赶到了一旁,嫌弃地看了秦乐好几眼,从头打量到脚,什么也没说。
老实说,许慕清做这种类似轻蔑与鄙夷的表情实在太得心应手,若非看清了许慕清手心处的划伤,秦乐真会以为那人有多嫌弃他。
大约是因为未等到回应,许慕清的脑袋又低下去了一点,墨黑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背部,松松挽成了一绺,耷拉在脑后。
手里挑着一根长长的木头,百无聊赖地戳着火堆,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自幼教养极好,坐姿端庄,即使盘着腿,背脊也是挺直的。
瞥眼间,秦乐收回视线,低头,端视几番许慕清丢给他的野果,还剩三个。
似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他拿起一个最红的,朝火堆旁边丢了过去。
被身后的动静吸引,许慕清转过身,瞥了眼脚边的红苹果,直直凝眸看向秦乐,不解地皱了皱眉:“做什么?”
“难吃死了,我不要。”
闻言,许慕清抿了抿嘴,虽有些生气,却还是耐下性子,声音也放软了一些:“附近只有这个了,你将就一下……”
说完,便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野果,递给了秦乐。
直到那只手出现在自己眼前,秦乐才透过指隙间看清对方掌心处密密麻麻的擦伤,这人一向养尊处优惯了,什么时候做过这些事,想必搬柴时受了不少罪。
他看着许慕清的手,没有说话。
许慕清这才反应过来,微微翻转手腕,将手心朝下,遮挡住了那些痕迹,他并不想将狼狈的一面展示出来,更不想让人因此愧疚或是产生负罪感,只是腕子上那些狰狞丑陋的肉条状疤痕实在明显,几乎贯穿了整条手臂,他无论如何也是遮不住的:“手表没电了,明天也不一定能出去,你先将就着,我明天给你找别的好吗?少爷?”
秦乐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许慕清干裂的嘴唇。
这个总是目空一切,以自我为中心,理所应当认为所有人都应该围着他转的矜贵纨绔,竟成了这样。
“说了不要。”
短暂沉寂之后,秦乐一手抢过了那颗野果,在那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又将其丢了出去。
随着一声微乎其微的闷响,地面的灰尘溅起了些许。
篝火的暖光映照在了冷寂的石面上,伴随着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有人弯下了腰。
许慕清又重新捡起来那颗野果。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睫微微下垂了一些,看起来有些难受,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精致的薄唇翕合着,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看着已经开裂摔伤的果肉,默不作声地擦了擦,背过身,又走回了火堆旁边坐下,一口一口地吃掉了。
还剩两个。
秦乐低头,并未做太多纠结。
冷寂的石洞因中心处的火堆而温暖明亮,被驱散的阴寒蜷缩在阴影里,弯腰再次拾起一颗野果,正准备故技重施,却无论如何也丢不出去了,于是他双手合住,用力收紧,将手里的野果挤压变形。
“这个也坏了,你吃了,我不要。”
似是有阵风吹了过来,眼前的火光晦暗了些许。
可当他抬起头时,却猛然发现,男人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他身前,高大的阴影挡在了他面前,不知看了他多久。
随男人一步一步地逼近,他闻到了对方身上极浅的木质香水味。
很好闻。
是火光太亮了吗?为什么许慕清的眼睛会这么亮,不,不对,许慕清背着光,一定是他看错了吧……接着他听见了许慕清过快的心跳声,像是舞蹈室内踩不到节拍的脚步,越来越急促。
可当许慕清站定在他身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时,他猛地发现,耳边仓促的心跳声,原来是他自己的。
错愕地不知该如何是好,竭力想要平复心跳,慌乱间想要往后躲,却被人攥住了手腕。
“我都看见了。”
一定是因为许慕清靠得太近了,他的脸才会那么烫,仓皇间手心不稳,手里的东西从掌心滑出,却很快被人接住,许慕清弓下了腰,凑到了他的眼前,狡黠的黑曜石里隐约有秦乐的倒映。
秦乐的耳根已经完全红了。
许慕清抛了抛手里的野果。
这时,他发现许慕清心跳得比他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