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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方旭，这里的人都应该死。
疼痛让他既清醒，又疲倦。
他试着从地上爬起来，肘部撑着地板，膝盖艰难地前移，慢慢地站了起来。这个动作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脑子已经转不动了，他像一具提线木偶，靠着身体内最后的能量机械前行。
他朝那群人走去，他们当然连连后退。各色各样的人，各色各样的面孔，陌生又熟悉。他注视着前方，一切都在旋转，模模糊糊的。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然后又摔倒了。
“呼……呼……”他喘着气，还想再爬起来，手臂却再也使不上力气。
那些人就这么看着他。
这些视线如芒在背，无法忽视。
“呼……”他试了好几次，最后不得不承认，右臂可能是废了。他用额头抵着地面，想借一点力，爬起来。呼吸将地面的尘土吹得很高，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头“咚”地砸向地面。
他又摔倒了。
滴答——滴答——
不知道是汗水、泪水，还是血，一滴滴地砸到地面上。
他等着，等着这些软弱的液体流干净了，再站起来。
就当他快麻木的时候，一双有力的臂膀出现，将他从地上抱起来，搂在怀里。
“戚幸。”一个日思夜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这道声音像有魔法一样，轻轻一响，就使枯死的藤蔓长出新芽，使他麻木不仁的心脏死而复活。血又回到了心脏里面，热流涌动。
他来了。
戚幸有点儿想哭，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别……看……”
这话使江沉的动作一僵，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地说：“好。”
他真的移开了眼神，垂下眸子，去看戚幸的发尾。戚幸的头发很长，一直到腰部，平时总是油光水滑的，真应了青丝如瀑。现在，他的头发变脏了，尘灰掩去光泽，鲜血使得头发黏成一绺绺的，有一绺垂下来，在戚幸的身后晃荡，他就去看这一绺的发尾。
“我帮你杀了他们，好不好？”
他抱着戚幸站了起来。
两米高的身躯徐徐升起，像一座雕像。
众人惊恐地看着他们面前从天而降的男人。男人一头白发，额间两只狰狞的长角，一看就不是人类。
他是妖。
从他周身散发出的气场来看，他绝对不是普通的妖。
戚幸没有回答，他缩在江沉怀里，贪图着这片刻的温暖。他已经看不清东西了，眼皮子很沉重，催促着他快快闭上眼睛。他最后看见的，是江沉胸口那一道咒文。
他早已查清江沉身上所有咒文的含义，这一道的意思便是：孤独一生，直至死去。
这一道好像也刻在了他的灵魂上。他的灵魂密密麻麻全是诅咒，正如江沉的躯体。
唉。好累，只想休息一会儿。
“回家。”
江沉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应下：“好。”
自始至终，他的声音都很平静，好像无事发生。
一转眼，两人就出现在了S城戚幸的家里。房内的布置一切没变，所有东西都跟江沉离去那天一模一样。
江沉的出现让他猝手不及。心头情绪千丝无端，牵扯得他心底钝痛，戚幸双眼含泪，居然恢复了一点精神。他努力地挤出一句话：“止血。”
江沉将他放在床上，鼻对鼻地凑了上来，吐出一口龙息。
谁知，戚幸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不……不要……”
那口炽热的龙息便消散在口中。
戚幸已经出了一脸的冷汗，脸蛋煞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可还是拒绝了他。
“你不疼吗？”
“不疼。”
“……”
江沉便去取镊子、消毒水、药粉和绷带。他在这住了一个月，很清楚这些东西在哪。回来的时候，戚幸已经疼得不行，冷汗直流，还是用自己的手掌紧紧扼住伤口。江沉把他的手拿下来。有些血液已经凝固了，将衣服、手掌黏在一起，还有丝丝缕缕的头发。每分开一点，戚幸就颤抖一下。
他的呼吸也乱了。
戚幸的呼吸是那么轻，就像停在风里的一粒柳絮，他只要用一点力，戚幸就会破碎、消融。
戚幸又喃喃：“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