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旅,三旅——”
“回禀将军,不曾找到萧先生。”
“骁骑营呢?”
“虽经多方查访,如将军所绘图像中也寻了数个,然而都不是。”
“左卫?”
“这一年来也是……杳无音信。”
“就是都无消息了?”
“将军,”年轻的副将趋前一步,轻声。“已经过去快一年了。”
“他可没死。”
“可他毕竟……”
“他死不了!”声音略略提高了。“那是萧定!”
“就算没有死,恐怕也……”
帐中人把手压在直刀的鲛皮裹柄上。“燕铭,我只记着他一句话。他说此仇必报,不死不休。——我还活着,他就不能死!”
“他……到底如何得罪了将军?”
“他?”帐中那人牵一牵嘴角,眉锋微扬,隔了片刻才森然而笑。
“我还没肏够呢。”
衣带江蜿蜒曲折,向东奔流而去。江水绕过的这片土地叫做雁归原,岁岁鸿雁北归,至此而栖止。刚落的春雪被蹄铁踏碎了,雪底下刨翻出湿润的新土,黑得不太寻常,带着一点可疑的腥气。
韩亦昭牵着白马往江边走,腰侧挂着他惯用的那柄鲛皮裹柄的黑鞘直刀。脚下微黏,靴尖于泥泞中挤出血污。
在他的面前,足迹散乱,几名异族骑兵连人带马,横七竖八地倒在江边,细窄伤口贯通咽喉,血还没有冷透。他检视片刻,抬脚将尸身一具具踢到下面的冰水里。
踢到其中一具的时候,突然听得微微呻吟一声。
他拿脚尖把这具“尸身”翻了过来。这人一身宽大黑衣,黑发被血污粘在半边面颊上,只露出另外半张苍白清俊的侧脸,下颔线条秀丽刚硬。
正午日光稀薄,韩亦昭站着,拿靴子踏着黑衣人的胸口,停了一会儿,突然含义不明地笑了一声。
“萧左使,”他喃喃自语。“萧定,你可没死啊。”
他单手揪着领子,将此人自尸堆中拎了起来,轻轻打个呼哨,白马便驯顺地靠过来,韩亦昭把人扔在马背上,把脚边最后的一匹军马尸体也踢了下去。
天寒地冻,血流淌到冰面上,风一吹就凝结成薄薄的一层,在日光下折射出奇丽的淡红光芒。很快,这些人马尸体就会被血冻在江冰上。
日头西斜,野兔在火上滋滋冒油,韩亦昭大马金刀地坐着,一边转着串兔子的树枝,一边把指尖上的油脂在嘴里吮。
吮干净指肚,他踢了一脚旁边的黑衣。“起来,装什么死呐?”
看似昏迷的那人猛地弓起身子,打了半个滚,趴着支起上身,满额的冷汗。
“手别动。”韩亦昭说。“手从你那铁笛子上拿开,不然我就把你这只手卸下来。”
那人吸了口气,没做声,右手慢慢离开腰间。
“堂堂的魔教左使,数一数二的人物,手下的三垣七星呢?”韩亦昭懒洋洋地问。“怎么被同罗的骑兵队给埋了?”
那人侧过脸去,停了一会儿,轻声道:“今天不是日子,也不必多说。给个痛快便了。”
“去你妈的。”韩亦昭啐道。“不是日子?中午要没拖你出来,现在你冻在鹿角博上了!”
“你待怎样?”那人霍然抬头问。
他有一双黑白极分明的凤眼,眼尾狭长,抬眼逼视人的时候就显得极锋利,倒像是一条落魄的狼。
“怎样?”韩亦昭懒洋洋地笑笑,站起身来绕着他走了两圈,突然一脚踢在他胸腹之间,那人声音都发不出来,就是蜷成一团,在地上辗转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