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Q的报复来的也很快。隋恕再次有自己独立的意识之时,已经能非常熟练地给sa发消息,要本季最热的那款联名包了。
自动感应水龙头淌出热水,隋恕面无表情地洗手,和镜子中的自己对视。
一想起Q趁着他没有身体控制权时干的好事,他额头上的青筋就忍不住一跳一跳。
角落的盒子里不出意外又出现了简韶丢掉的东西,是Q偷偷捡回来的。见鬼,用他的身体去翻垃圾,真是要命……
隋恕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你真是一个小偷。”
一个寄生于他的体内,只敢借用他的身份去接近简韶的——不可见光的小偷。如果简韶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一定会吓跑吧?
他笑了笑。
在这个世界里,隋母并没有从政,也没有经受魏建锡入狱、自缢等一系列的重创,只是一个醉心于养鸟、逗鱼的富贵闲人。一生顺遂的魏女士在这个世界上碰过的唯一的壁,就是自己儿子的婚事问题。
“其实你喜欢男人妈妈也支持的……”魏女士很受挫,“不必瞒着妈妈!”
隋恕:……
后来发现儿子火速有了女朋友,魏女士非常满意。她结束自己的环球旅行,为了让他们尽早结婚,甚至提前对简韶做了婚前背调。
不背调不知道,一背调吓了一跳。魏女士立马call自己正在上班的儿子:“中午十二点半,咖啡厅老位置,我们谈一谈。”
魏女士被宠了几十年,隋恕对她的性子一向很了解。他无奈地更换了常服向外走,半路碰到了带着硕士生的张炜如,两人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张炜如现在是平大最年轻的硕导了,前途无量。其实魏女士也想过要撮合他们,只不过两个人都觉得除了世俗意义上的幸福,人生还有更值得追求的东西。所以魏女士也只能无奈放弃。
隋恕来到咖啡厅,看到母亲眉头紧皱。
魏女士开门见山:“你知不知道小简之前的恋爱史?”
隋恕要了杯不加糖的咖啡,淡淡看了母亲一眼:“这是她的个人隐私。”
魏女士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根据背调,她和之前的几位男友分手,都是因为不愿意结婚。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她其实是不婚族!”
隋恕不置可否。
“你们立马分手!”魏女士严肃地下了通牒。
如果他和简韶分手,Q不知道会失控到什么地步。在解决Q之前,他绝对不能离开简韶。
隋恕让步:“我会跟她结婚的。”
魏女士惊讶,随后斩钉截铁:“人家不会跟你结婚,快刀斩乱麻,抓紧分手!”
“我非她不娶。”隋恕十分坚决。
魏女士受到一万点惊吓。
惊吓过后还有一点感动,难得听到儿子说出这种话,魏女士一时间有些感慨。她一直觉得,隋恕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别的小孩想要什么总是写在脸上,很容易猜到。可是他从小到大却仿佛什么都不在意,即便作为母亲,她也很难猜到,他到底想要什么。
“好好好,结婚好啊——”魏女士百感交集,“抓紧办,我明天就给简韶妈妈打电话!给多少彩礼合适呢?三金还没置办……其实我还觉得马南里那套房子太旧了,你们要不换套大点的。哎对了,我有个同学在VeraWang做经理,你俩抓紧去曼哈顿她那儿定婚纱……”
隋恕:……
魏女士紧锣密鼓地筹备着订婚、结婚、摆酒,而简韶这边,根据她的细致观察、仔细思考,终于琢磨出一个结论:她的男朋友之所以一直不结婚,大概是有点不便外道的毛病在身上。
比如他忽冷忽热,前几天还是疏离客气,后几天就开着车去公司楼下接她,给她带中午的便当。
“哇,我最喜欢的那家店!”简韶工作了一上午很累,骤然看到喜欢的食物,特别开心,“哎?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家?”
男人看着她,学着她的语气重复了一句:“喜欢。”
简韶眨眨眼睛,看着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
从来没有人用这种目光凝视过她,她的身影填满了他的眼眶,好像下一秒就溢出来。
简韶的心跳了一下,推他,“好了,我要开动啦!”
一捧花突然出现在眼帘下,简韶抬头,看到他握着一小把野花。
她一直有养花的习惯,因为频繁地搬家,所以忍痛将养了很久的几盆小花送给了房东。没有固定居所的人哪里有养花的能力呢?简韶的鼻头有点酸,“怎么突然给我送花了?”
他看了看她别在头上的花朵发圈,“漂亮,送你。”
简韶接过花,这些野花小小的,在人来人往的浩大都市里并不起眼,也没有人在意。简韶珍惜地用皮筋缠起,垂头嗅了嗅。
“真漂亮,谢谢你啊。不过我还是想让它自由自在地生长着,所以下次我们两个直接去看,不要采下来,好不好呢?”
男人不明所以,盯着她的脸,觉得她认真说话时好可爱,两颊红红的,嘴巴一动一动。反正她说什么都是对的,所以他很高兴地点了点头。
好乖,简韶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简韶发现他开始模仿她的习惯,比如鞋子的摆放方式,衣服折迭的顺序。这样的行为绝对不可能出现在隋恕身上,因为他一向是有条理的人,哪里需要模仿她。
所以简韶猜测,这个笨笨的又乖乖的“隋恕”可能是他的第二人格。
简韶偷偷地想,其实隋恕1号不回来也挺好,2号也很可爱,相处起来一点压力也没有,还可以摸摸头,或者趁着1号不知道,偷偷使唤他拿个外卖、取个快递。
隋恕在自己的身体里像一个旁观者,看着Q绞尽脑汁讨简韶喜欢,甚至利用他对简韶信息了如指掌的特点,给她采了一束小花。
蠢货,怎么也得去正规花店订一束包装精美的捧花,怎么能在路边随便采呢?
但是简韶却出奇地被感动了。
隋恕一向是洞察力极为敏锐的人,他能明显地感受到,简韶对Q和对他是两种状态。
他并不能精准地描述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他能感受到,自己并不愉悦。
隋恕回到实验室,将抑制药剂的半成品取出,加快了研究进度。
﹉
某日,简韶被脾气暴躁的领导当着同事的面骂了一顿。
大概领导的通病都是如此,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成品,但是却要求你交给他一个满意的。
往常简韶都能忍下来,今天不知为什么格外伤心,坐在小花园里偷偷抹眼泪。
她掏出手机,给隋恕打电话,电话接通,另一头传来沉静克制的声线:“Jane?”
是隋恕1号,不是笨笨又乖乖的2号。
简韶“啪”地关了手机,独自平复心情。
此刻的隋恕正在实验室里工作,助手敲敲玻璃,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隋恕示意无事。
他困惑地看着被挂断的手机。
冲洗干净试管,隋恕关掉水龙头。他的思绪也随着水流的静止而慢慢地清晰,他猜测,大概与Q有关。
她就这么喜欢这个怪物吗?
隋恕想不出,它有什么值得她喜欢的地方。它没有身份,没有工作,没有容身之所,甚至不是一个人类。凭心而论,他实在看不出Q到底有哪里比他更优秀。
他想,哪怕她突然改变了不婚的想法,想要组建一个温暖的家庭,也该找一个体面、正直、有稳定收入、能够照顾家庭的正常男人,而不是选择一个非人类怪物。
隋恕满意地点点头,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助简韶解决这个麻烦。毕竟他们相处以来关系一直很不错。
他和助理打了个招呼,找了一间隐蔽的实验室,取出保险箱里的药剂。
隋恕脱下实验服,对着镜子,将抑制剂注射进静脉。
计时器哒哒哒地走着,镜子中的皮肤在变鼓,像是水肿,又似乎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在里面挣扎、尖叫、分裂。
15分钟后,隋恕的身体重回平静。他松开握紧的拳头,嘴唇克制地抿成一条直线。
白托盘里空空如也,只有一滩胶状的水。
隋恕打量着这一团胶体,一时没有动作。透明的水在实验灯下却突然蠕动了起来,聚得越来越紧,越来越密,逐渐成为白乳状的不透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