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资料可是孤儿，你真信那是他亲哥？”
殷衡弯腰打量着宁怀舟挂在颈前，不肯让任何人取下来的那枚戒指。黑色的项圈牢牢卡住了他的脖子，戒指垂在颈侧，贴着锁骨，反倒像是项圈上的锁扣，成了另一根牵制住他的枷锁。
他知道协会的手段，那是能把人变成畜生的地方。因此很难想象医生说的话——哪怕是在协会的重压下，宁怀舟也极其抗拒被取下戒指，甚至不惜毁损自身。
他见过的宁怀舟，温柔、细心、是对抗赛上最可靠的队友，下了战场却是很安静柔和的性格。
他们小队的休息室是由宁怀舟一手布置，清新温馨的装饰、随处可拿的抱枕、消毒后晒饱了阳光，下了训练就可以埋头进去，懒洋洋地打滚。储物柜永远不会空、放满了每个人爱吃的零食，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把那里当家。
这样一个人，也会有激烈到近乎疯狂的时候吗？能冷静使用各种战略的人，明知道暴露弱点会让自己受到多少惩罚，也会因为太过重要而不顾一切吗？
“废弃星上的户籍管理非常混乱，很多人一生都没有身份证明，更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他七岁才有的身份证明，没和那位哥哥在一起也正常。”
殷衡直起身，指尖接住了宁怀舟眼角沁出的一滴泪，晶莹的泪珠在过于璀璨的光线下反射着绚丽的色彩，他细细打量，目光专注，声色淡淡：“不管信不信，他已经死了。”
死人，是永远不会开口说话的，更不可能再回到他的身边。
更何况……
殷衡凝视着宁怀舟昏睡时的面容，青年似乎感受到颊边的热度，微微侧过头，幼猫似的轻轻蹭了蹭主人的手指，是在撒娇。
殷衡很早就知道，宁怀舟其实很会撒娇。
在《星球资源保护法》出台之前，帝国有很多资源星被涸泽而渔，整颗星球为资源开采而生，耗尽后便被抛弃。
这些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星球，被人们统称为“废弃星”。
有能力的居民早早跟随着星舰一起离开，而无法移民的人们只能留在被折腾的千疮百孔的家园中艰难求生。
帝国心理专家们曾专门探讨过这个话题，很多从废弃星球出来的人，精神上都带有烙印，那是长久从物质到精神极度的贫乏刻在身上的痕迹。
但宁怀舟没有，他就像是一个在充满爱的普通家庭里养出来的孩子，温柔沉静，精神富裕，能妥帖照顾好他人的情绪，但并不讨好，也不倨傲，比很多所谓贵族家庭中长出来的孩子要更健康。
殷衡手指理过宁怀舟汗湿的黑发，十分自然地揉了揉他的头顶。
从很早的时候，他就在享受这种偷来的亲昵。他知道，宁怀舟在面对他的那位家人的时候，一定是另外一幅模样。那幅模样在他恍惚的间隙中悄然探出头来，被他卑劣地窃取。
是在某个无忧节的前夕，他们赢了比赛，宁怀舟被笑闹着灌酒，他没喝过酒，但脸色越喝越白，只有眼角晕开浅淡的红，喝醉了也很安静地坐在一边，笑着看着他们，只是眼神却莫名显得渺远。
清晨的时候，殷衡出于担心与某种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去了宁怀舟的宿舍，敲了几次门也不见回应，用了些力才发现门根本没锁，踏进宿舍的时候，心跳震得耳膜鼓噪。
宁怀舟在酒精的作用下睡得很沉，他推人的时候，青年亲昵地缠了上来，柔软的黑发从耳垂掠到颈侧，痒得人心尖都是软的。
“哥哥....你回来了吗？”似乎是梦中的家人出了远门归来，他无比眷恋地蹭了蹭，像藤蔓一样攀附在对方身上。是清醒时绝不会出现的语调，带着酒醉后的沙哑，柔软得仿佛还沉浸在带着温度的梦里，“我好想你.....再睡一会儿嘛.....”
直白得不加掩饰的思念，从未见过的宁怀舟。
青年时代的殷衡心里莫名冒出了一股怒火，来得突然又剧烈，你把我当成了谁？你在梦中思念的是谁？
……为什么......不肯这样对我？
狂热的怒火中有另一种感情悄然滋生，一经萌芽，便不可抵挡，促使着他低下头，贴上了宁怀舟柔软湿润的唇。
他没亲得太深，自己也被这样的举动惊到，也许是天生下流，意识到的一瞬间，脑海中就闪过诸多肮脏淫邪的想法。实际上却只能唇贴着唇，连呼吸也屏住，沉浸在偷来的亲昵中，不可自拔。
宁怀舟似乎被梦中哥哥亲吻自己的动作吓住，呆了一瞬，这让他心里的怒火消退了些，几乎压不住内心的冲动——你哥哥不在了，可不可以让我成为你新的家人。
理智到底还在，宁怀舟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恢复正常，笑着摇了摇头，“酒量差成这样，门都不锁。”
那是殷衡第一次失控。
宁怀舟对他是当真坦荡，经不住他磨，大大方方地给了他进出宿舍的权限。但没了酒精的作用，宁怀舟的高精神力注定了他比常人更为警醒，那些偷来的亲昵如同昙花一现，隐没在旧日的光阴里。
贱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