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几十年的交情了,就算弗得格拉是个不太关注其他人的性格,也早就能解读好友的肢体语言,更何况莫古实在太好懂。
弗得放下手中咬了半口的饼干,没有表情地开口:“你已经告诉他了,是不是。”
“是、是……你知道的,呃,我基本每天都会把我们的近况告诉给安德殿下,所以……”莫古有些害怕地低下头,他觉得弗得这回真的有些生气了。见惯了对方麻木的神情,这副情绪外露的模样倒还有几分新鲜——假如惹弗得格拉不高兴的不是他自己,莫古还能欣慰地鼓励几句。
现在么,他当下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立刻逃出房间避风头,等弗得格拉冷静了再回来。
值得庆幸的是,弗得格拉的恼怒仅仅持续了很少的一段时间。弗得太明白莫古的性格,所以得承认情报提前泄露给安德罗米亚,有一部分原因要归咎于他没能及时提醒好朋友闭上嘴。
既然原定的计划被打乱,那么就必须要赶紧制定新的计划了。
见弗得格拉陷入沉思,莫古也不敢贸然出声打乱对方的思绪,只好默默地嚼着饼干,痛苦地思考之后要怎么帮弗得挽回几分。于是等到弗得格拉思索完接下去的大致方向,烤好的满满一盘曲奇已经全进了莫古肚子。
某种程度上来说,莫古是真的很捧场,连碎渣都没怎么剩下。
“……算了。”
弗得格拉的语气中带了丝无奈,他对这位发小兼挚友的感情有些复杂。羡慕、嫉妒、感谢、怨怪……他的悲剧和他的希望都和莫古脱不开干系。当年弗得和维托瑞闹成那种结局,莫古成天在他耳边念叨的雌虫守则功不可没。而弗得现在能抓住安德罗米亚,又在很大程度上是有莫古在其中协调。
真是一段孽缘。
但无论如何,弗得格拉现在都需要莫古这位帮手。
“你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发日记,之后的事情我会处理。”
“好、好的。”莫古大大松了一口气,“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暂时没有。”
给完答复,弗得便投入到新一轮的制作和改良当中。每天可以用来练手的时间不多,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扪心自问,弗得格拉有很喜欢烹饪或者制作甜点么?答案是否定的。尽管在别人眼中弗得简直和着了魔似的扑在上头,但他基本不能单纯从两件事上获得快乐。手中握着刀时、拿着烤盘时,弗得的内心平静得像一块冰。
按照甜点师发来的教程一步步做好,精细地称量每份材料的重量,机械人一般严格且精准地制作。比起爱好,这更像在工作,弗得巡逻时的路径都没这么死板——可效果非常不错,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雌虫原先的计划里没有好友的位置,毕竟莫古能做到的事十分有限,弗得打一开始就没指望乐天的发小,他没拖后腿就不错了。更新后的计划同样不需要莫古做什么。变更的内容很简单,既然已经被安德知晓,弗得就打算顺水推舟,像莫古一样定期给雄虫殿下发送自己的作品。
“就这样?我还以为你至少要先寄一些饼干过去。”
听完弗得格拉的盘算,莫古有点惊讶。他对挚友一直有股没由来的信心,莫古自己由于各种原因不适合采取太激进的方式以求给安德殿下留下印象,但弗得格拉不同。弗得有那么好的资本,比起根本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的聊天消息,应该有更好的方法才对。
“就这样。”粉发雌虫将一托盘新的胚子放进烤箱,“暂时不需要太急切,循序渐进。据我推测,那位殿下不喜欢过于迅速的发展,而且细水长流才能显出诚意。”
“哦,好吧。反正你肯定比我了解殿下,嘿嘿。”
莫古快乐地放空大脑。既然弗得格拉自己有了干劲,他就不需要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得到处瞎谋划。
好友回宿舍后,弗得格拉给今天做好的甜点挨个拍了照。为了最后的效果,他翻来覆去折腾了半个小时才将三盘东西拍得精致诱人。
打开通讯环准备把照片发送过去时,雌虫犹豫了半晌。他并没有对计划产生怀疑,弗得格拉只是本能地胆怯了。
分析一大堆有的没的,制定一个莫古都摸不着头脑的计划,然后自顾自地实施。给莫古解释时,惯常的冷淡模样显得弗得对此极有信心,可实际上并非如此。他不知道安德是否会给出一点回应,甚至不清楚这位雄虫殿下会不会看他的消息。
一串图片传了过去,而用于拍摄的道具则全都进了他自己的肚子。
甜点很甜,弗得格拉不喜欢这么甜的食物。但很多时候,为了达成目的就是不得不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他要学着习惯。
奶油和软绵的蛋糕体被舌尖碾成一团,混合成甜腻的口感吞咽下去。顶端水果带来的些微酸涩中和了过于发腻的感觉,令解决亲手做出的杰作这件事不那么痛苦。和甜到不似真实的蛋糕相比,弗得格拉更喜欢吃外表可爱内里酸涩的装饰水果,每吃一口,都让他切身地回忆起那天的所感。
不得不说,就算是过程中让他几近崩溃的接触,现在回忆起,也让雌虫分外想念。
从甜点厨房回来以后,弗得格拉就一直有意无意地瞥一眼手环。
其实按照安德的性格,她根本不可能及时回复。可弗得仍旧忍不住关注通讯环,想第一时间知道他投出的石子有没有传来回音。
直到躺在床上,他的视线还是停留在手腕上,像是一个偏执的、孤注一掷的赌徒。几十年的自暴自弃让弗得格拉比一般人更固执,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很难脱离出来。虚无的日子里忽然出现了想要的东西,就宛如阴云中的一丝日光,纯黑中的一抹白色,值得雌虫舍弃一切去追寻。
“你说过不会再关注我,是真的吗?”
黑暗中响起喃喃低语,弗得格拉握紧手心。冰冷的手即使紧握也依然冰冷,掌心曾感受过的温度都是别人赠与的,他自己一无所有。
浅粉色的发丝垂到眼前,它比起之前长了些许,已能越过雌虫的肩膀。
“……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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