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安德不太确定地转动眼珠:“……嗯?听起来好像和斐礼的项目很类似?”
“是。区别在于,我的项目是确定基因等级后介入更改,而老师的项目则是从前端影响基因等级的确定。相较而言,老师的课题更困难一些。”
拉哈特毫无谦虚的成分,他仅仅在陈述事实。斐礼的课题更困难的因素之一是,从卵开始的改造项目战线实在太漫长了,两批实验体中间可能要间隔十几二十年,实验数据的反馈和分析也就只能同样慢下来。拉哈特的研究就没有这种烦恼,但又在另一层面上十分麻烦。
正巧,安德问到了这点:“这么说起来,拉哈特的实验体都是成年的雌虫咯。是志愿者?”
“是濒死的远征军。”拉哈特纳利回答,神情平静无波地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因此,不常有适合的实验材料。”
安德罗米亚沉默了一会儿,没去问那些远征军是不是都自愿成为拉哈特的材料。她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将对话进行下去,所幸斐礼即使不在现场,也十分巧合地缓解了尴尬的氛围,他的回讯来得非常及时。
“斐礼要上来了,那我先走咯。下次见,拉哈特先生。”
虽然安德离去的脚步不算急切,但在研究员眼中,小雄虫殿下刚才的无言已然说明了全部。平静的面孔下,手中文件的边缘都被他捏得起皱。
拉哈特纳利的上一个躁动期过得不太好。
分发给他的安慰剂虽然没有变化,依然是A级,但是品尝过S级这等饕餮盛宴之后,再去使用低档次的信息素就没那么好入口了。尽管拉哈特不挑食,躁动期内格外敏锐的感官却让他不得不挑食起来,身体本能地排斥食用这种玩意。
然而即使忍着不适注射安慰剂,它起到的效用也没有往常好。持续的高热不停,体内的欲望翻腾,严重影响了研究工作。最后,拉哈特挪用了一部分应当要用于实验的S级基因,用注射器和导管将它们推进体内,这场躁动期才平和地结束。
拉哈特不舍得立刻清洗仪器,将它们置于鼻前,平缓而绵长地吸入气体。被保存完好的白色浆液还散发着信息素的浓郁花香,香气残留在注射器和导管内,很久才散去。薄荷色短发的雌虫出了一身薄汗,稍显急促的呼吸逐渐平复。
发热后身上粘腻的感觉让拉哈特很不喜欢,他第一时间脱下衣服去浴室简单地冲了个澡——当然,生殖腔里的东西可不能洗掉。
相较于拉哈特的危险操作,他的老师斐礼在这方面格外守规矩。无论攫取来多少基因液,在进行清理时都会让回收机导出来。或是分给徒弟,或是用于自己的研究,剩下的部分留给回收机正常分配去向。
斐礼正在梳理如海般的长发。安德坐在一边观看,有时她会帮忙,有时不会。雌虫护理发丝的姿势很像演奏竖琴,当想看斐礼弹琴的时候,她就不会主动开口。
今天就是这样,安德罗米亚捧着脸,笑眯眯地旁观斐礼折腾。护理头发要花的时间可不短,起初他还会建议小殿下早点休息,两人越发熟悉后,斐礼便不再提醒了。倒不是因为觉得说了也没用,而是比起让安德先睡觉,他自然更愿意小雄虫陪自己。
床上的亲吻不可或缺,但之后的平淡陪伴才是在与安德的相处中更为重要的一环。
“斐礼。”
被呼唤的雌虫没有抬头,大半注意力还是在自己的头发上。他倒出有淡淡海洋香气的精油,用手心晕开后,均匀地抹在还带点湿润的发丝。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后续,斐礼这才停下动作,让护理到一半的长发批在身前,抬眸望向安德。
“怎么了。您今天很高兴的样子,遇见了好玩的事么?”
作为与安德罗米亚往来最密切的雌虫,斐礼对小殿下的工作周期非常了解。进入工作状态的安德会给客人极为足够的尊重,期间除非必要,她不太与其他雌虫联系。尽管说着会根据实际需要延长或缩短时间,但是据斐礼所知,目前为止都没有真正修改过——除了第一位。
按照推算,今天理应是当前客人的最后一天。
明天早晨,这位客人才会离开。
那么,为什么小殿下来找他了呢?斐礼未将心中的疑惑表露出来。
关于茶话会,通常是安德先开口提起。善谈的研究员之后会将话题延展出很多值得一说的点,而在这之前,需要小殿下主动与他聊工作的事。尽管安德不会介意斐礼询问,但他经过多方面的考量,还是觉得不能由自己引出茶话会的话题。
心中穿过许多猜测,向来多思的资深研究员安静等候着小雄子的分享。
“因为今天是值得高兴的一天呀。”安德罗米亚的笑容灿烂得眼睛都弯成两道弧线,她向前伸出双手,“姑且还是得再问一句——斐礼,你还想成为我的伴侣吗?”
正如小殿下曾说过的,她不会让雌虫等太久,如今正是践行诺言的时刻。
“……当然。”
这两个字仿佛不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更像是雌虫心底的回音。
斐礼张开怀抱,将小殿下紧紧地束缚在身体里。胸前还未完成护理的长发被这个拥抱夹在中间,但他已经不想去管这种小事。
“选在事后告诉我,故意的?”
面对斐礼的质问,安德罗米亚眨了眨眼睛,诚实地点头。显然她太明白在上床前告诉雌虫这件事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所以心机地挑了结束的时候言明。
“嘿嘿,原谅我嘛。”
为了表达诚意,安德一边说着,一边还在斐礼冰凉的嘴唇上亲了一口。自己送上门的哪有不吃的道理,更何况斐礼此刻的内心像是盘踞着一团火焰,熊熊燃烧得他异常燥热。雌虫长得温柔,表象温柔,但内里和温柔两字可谓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啵唧一下的亲亲被斐礼抓住,强行变成很有他风格的激烈深吻。一手环住安德的腰际,一手按住安德的后脑不让她离开。作为今晚后半夜安静好眠的代价,至少得满足斐礼现在的情绪宣泄。
在和安德第一次交缠的时候,他曾说过亲吻像是另一种交合。伴侣的意义对斐礼而言,就是在明面上将他与安德捆绑起来,视为一体。现在无论是普遍认知、私底下,还是身体或精神,他们两个都是分不开的整体了。
终于心满意足地分离时,安德没什么,倒是斐礼自己的嘴唇格外殷红。他充满爱怜地抚摸小雄虫尚显稚嫩的脸庞,吐出蛇信子般的热息。
“原谅你了,我的小殿下。”
两人又黏糊了一阵才滚到被子里安分地睡下,之前有很多话想说,但好像都溶解在了亲吻里,只互相说了句晚安就进入了梦乡。
鉴于某位资深研究员手头还有紧急的工作,第二天他起得比安德早,也不得不提前离开。特意留出了时间继续昨夜未完成的护理,将它们重新扎成熟悉的粗大麻花辫之后,斐礼在熟睡的小雄子脸上轻轻咬了一口才离开。
虽然没有留下清晰的牙印,但斐礼已经满足了——他也得不到更多。
比起自己能获得的全部仅限于此的郁闷,雌虫感受到更多的是强烈的自信,自信于同样不会有其他人从安德小殿下身上获得更超过的事物,或者承诺。
这非常重要。
他从未有过要成为安德罗米亚的唯一这种不切实际的打算,或许情绪涌上脑海时偶尔会浮现独占小殿下的念头,但情潮消退后,它也会跟着一块儿消失。
斐礼比看起来的要实际。他有很明确的目标,并且知道为了达成目标应当怎么做,虚悬的月亮他向来不会投去哪怕一瞥。
因为只有能握在手中的,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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