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离去,我觉得应该来送别。”维托瑞理所当然地说,发现安德好像并不高兴后疑惑道,“安德不欢迎我吗?”
“怎么会?我就是担心临走的时候又出事……”
话说一半,安德极快地瞧了眼弗得格拉,发现他似乎没什么反应。虽说脸色还是挺差的,但站得很稳,呼吸好像也挺平顺,没有旧疾复发的迹象。她稍微安下心,于是上前拥抱了雄虫朋友一下:“没什么,我怎么会不欢迎你呢。慢慢挑,我先回去咯。”
“再见,我的朋友。”
星梭启航,气流将送行的人们头发都吹乱。
正想着这趟采买石料的旅途很幸运,意外结识了一位好朋友,维托瑞心情不错地转身往回走,却见到他认定中不应该留在星港的人还在仰望已无星梭踪迹的天空。
“为什么没有跟着安德回去?你不是他的蝴蝶么?”
这位隔几年就要来附属三星光顾一次的雄虫殿下问话时,负责人心脏骤停。他听闻了弗得格拉的情况,也听安德殿下说没打算让维托瑞殿下送行,这才将弗得叫了过来,谁知两人还是撞上了。
负责人焦急地思考该怎么在部下发病之前打圆场时,弗得格拉竟主动回答:“我不是。”
“不是什么?”
“我不是‘蝴蝶’,更不是他的。”
在星梭离去的那一刻,蝴蝶的翅膀就被两只无情的手撕了下来,七零八落。
血淋淋的疼痛让他闭上了眼睛,好像这样就能感受到黑暗中的温暖,减轻一些于心间蔓延的酸疼。
茶话会的具体内容安德罗米亚没有告诉维托瑞,所以他尤为不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一个雄子殿下用来打发时间的游戏,我是其中第一个项目,仅此而已。”
“是这样吗?那我觉得至少这场游戏,安德认真对待了。很少会有雄虫为了伴侣以外的人做些什么,你知道的,帮忙遮挡别人视线之类的小事。”
维托瑞平淡地评价道。
他看到熟悉的雌虫转过头来,粉瞳中终于有了他的倒影。这句话之前,弗得格拉根本没分给他太多注意。
有时私下的一些举动,才能真正看出一个人内心的想法。维托瑞本无意关注别人的私事,但既然他曾对蝴蝶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那么现在稍微驻足一二倒也无妨。
思及安德罗米亚与他交谈过的内容,这位雄虫殿下如是说道:“除非自己倾诉,我并不会特意去关心你们的心情。而安德不同,他会主动地感知你们的情绪。可是有些事情,如果你不亲口说出来,我从何处知晓,他又如何得知?沉默害你到如此境地,你却还奉它为金科玉律。”
说话通常简短的雄虫发表了如此一段发言。
两副似乎同样冷淡的面孔相对,各自又都明白究竟谁并未表里如一。维托瑞收回视线,转身离开前留下一句话。
“若再度沦为野兽,这次,你便只能恨自己了。”
雌虫紧握双手,如果他留了长指甲,此刻手心必然已鲜血淋漓。负责人的种种批评与劝告他全都没听入耳内,没有什么比来自前家主的告诫更令弗得格拉难堪。
护卫军的工作没留给弗得格拉太多调整的时间,安德罗米亚走后的第二日,他就与莫古重新开始执勤。并不知复杂内情的一边惋惜着雄子殿下的早早离开,一边向他的挚友描述着那位殿下是多么温柔美好。
“听说安德殿下那天是专程去找你道别的耶。他明明不必特意做这种事的,想离开随时都能自行离开。也幸好殿下跑了这一趟,不然弗得的情况可就危险咯。”莫古滔滔不绝地说着,外边的风卷起沙石吹进嘴里也没能降低他的倾诉欲,“说起来,弗得你还记得当时的过程吗?要是忘了的话也太亏了……呃,不过照你的情况,可能不记得更好些,当我没说。你的旧伤总有一天能治好的,殿下说他会帮忙稍微问一问。等到那时候,弗得格拉的名字还会出现在出征的名单里!”
棕发的雌虫神采飞扬,而浅粉色短发的雌虫漠然以对。
莫古瞧了眼搭档的神色,不由得叹气:“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好好活下去呢,弗得。”
通讯环上跳出了一条新消息,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的莫古点开,在看到发信人名字的瞬间一个激灵。他激动地短短几行的消息内容,下意识想将好消息分享给弗得,可思及挚友对雄虫的抵触,兴奋的雌虫顿时又萎靡下去。
“怎么了?”
虽然没法对莫古所说的东西做出回应,除此之外,弗得格拉对搭档还是很关心的。
莫古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告诉弗得这件事,他又看了眼消息,觉得实在没办法越过弗得格拉,便实话实说道:“安德殿下说可以分给我们几支A级安慰剂,但前提是弗得你要同意使用。我就是试着乞求了一下,没想到殿下真的会答应……至少现在弗得如果想活下去的话,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用担心怎么度过躁动期了,这是好事呀。”
“好事……”
弗得格拉轻声呢喃,视线落到挚友手腕处的通讯环:“之前我曾说过,你要是想得到安德殿下的基因,我可以帮忙。现在看来,你根本也不需要我的帮助……”
根本不需要他的所谓帮助,莫古也成功与雄子殿下建立起了良好的沟通。他们在弗得格拉看不见的地方相聊甚欢,仿佛这一场茶话会里被选中的客人不是他,而是莫古。
是的,是这样的。
比起他而言,莫古更有活力,更懂得要如何努力,更适合成为雄虫的伴侣。对雄子殿下来说,基因等级算什么?符合心意的,才是最好的。莫古只是缺少一个与雄子接触的机会,看啊,这不是第一次雄虫殿下接触,就已经深入到这层关系了么?
弗得格拉闭上眼睛回想迄今为止的一切,无法停止对自己的贬低。
“是我把一切搞砸了,对不对?如果你拥有我的基因等级和身体——如果你是我,‘弗得格拉’怎么会沦落至此。”
“你在说什么呢,弗得!”
莫古听得站不住了。
他按住搭档的肩膀,神情严肃到根本不像是‘莫古’:“虽然不知道当年你和维托瑞殿下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换成是我,说不定还撑不到半个月就会被解除关系了呢!安德殿下发这封短讯,不是因为恳求的人是我,仅仅因为殿下他是特别的啊!不然怎么会有雄子殿下愿意回应像我这样平平无奇的雌虫的请求?”
这样认真地说了半晌,雌虫才松开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不太会说教,刚才那段已经是极限。而同时,莫古也存着一些小心思想对挚友说。
落在弗得格拉眼中,就是他那大大咧咧的发小竟露出扭捏的神态,像是在害羞似的吐露心事:“其实、其实啊,我也是真的想让弗得帮忙的。”
“……什么?”
弗得睁开双眼,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件事啊!”比他矮了两厘米的雌虫面色涨红,“就是,就是想要安德殿下的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