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联络员自己也觉得不可能完成,但仍旧不得不硬着头皮完成上头下派的任务,尽力游说珍贵的雄虫去做这样一件危险的事。
“远征军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战场的情况瞬息多变,遇到危险时他们只能以完全虫化态硬抗。但安德殿下不同,您可以自由选择退回人型,研究员也会一直关注您的实时数据,一有波动就将您唤醒。另外,根据安德殿下上一次完全虫化后的检测数据,这一次的虫化对您并没有产生任何不良影响。”
见安德罗米亚的表情不太高兴,联络员速速将上面那些废话说话后,最后补充了一句:“安德殿下不用立刻给我答复。即便您最终还是不同意,我们也愿意为了您的付出而答应您提出的任何要求。”
反正什么话都让这联络员说了,安德罗米亚只能表示她需要时间慎重考虑。
至于工作地点,她还是选了中央塔。毕竟祖父的星球丽珠星是她的故乡,那栋别墅是她的家。安德不想让因工作需要而结识的雌虫,直接进入到她的私人领域里去。况且联络员有句话说得很对,中央塔更加安全。
每个月三个雌虫,每位雌虫占据一周,她还有一周的时间可以回别墅度小假。
当然,这只是预计的数量。要是她提早结束了指标,还能继续接见第四位第五位,全看安德的心情。
据联络员预估,最多五天时间就能将工作室整理出来,到时候会另行约定时间让安德进行验收。也就是说,她还得在研究所的寝室住五天才能搬家。
“回去吧……”
指示亚伯的同时,更多的是在告诉自己,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斐礼来得很早,安德罗米亚在一楼又磨蹭了一会儿才回房间,而这时他已经在里面等候数小时了。瞥见比本人更显眼的麻花辫时,安德才姗姗来迟地想起,她把房门的权限开放过给他。
安德罗米亚无奈地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你明明知道,现在过来我只会觉得烦躁。为什么呢?难道以你的水平想不到冷却几天,我就能调整好情绪?没必要非得现在受我的气。”
桌上泡了两杯奶茶,还冒着热气。
她说完那段话拿起来喝了一口,甜甜的味道与香气让烦躁的心情缓和了一些。她又后知后觉地发现,肯定是斐礼算好了才选择了奶茶。
“现在不来的话,以后就永远也没有办法弥补了。”斐礼仍旧温和地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他将视线落在下方,“我会试着放弃迂回的方式,学习如何与小殿下相处。”
“何必呢。”安德低头看着倒映在奶茶里的自己,“就算不这么做,你依然能继续得到我的基因,依然能成为我的伴侣。反而是你继续来烦我,结果可能会更差。不要太相信雄虫的承诺,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反悔。”
“没关系,这是我的选择。”斐礼仿佛并不害怕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似的,也像是看不见安德罗米亚皱起的眉间,“我无法接受仅仅成为小殿下生命中平平无奇的一个,我要成为特别的。即使结果可能糟糕到难以承受,但至少我现在必须这么做。”
“好吧,尊重你的选择。”
安德耸了耸肩。
她已经没那么生气了,更多的负面情绪其实源自于对尴尬人际关系的逃避。所以只要斐礼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然后把话敞开,修补关系并不困难。再加上大部分情况下斐礼又确实很会说话,他为了不让小雄虫感觉无趣,将过去百年经历中有趣的部分挑出来,当成故事说给安德罗米亚听。
关于一个研究员是如何抚养幼子的,而他又是如何照顾年幼的实验体的。
这是安德罗米亚之前不曾接触过的,斐礼又将画面描述得引人入胜,她听得十分认真。
等到了睡觉的时间,安德健康的作息让她很快昏昏欲睡。
她躺下之后,斐礼也躺到了边上。
“你要和我一起睡吗?”
“一个人太孤单了。”
于是他们什么都没有做,拥抱着睡下了。
斐礼闻着小雄虫身上淡淡的花香,空虚的心终于被填满。
要是他的天赋能让小殿下也感受到昨天被留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寝室时的心情,后者大概就能明白向来懂得如何与别人打交道的斐礼研究员究竟在想些什么。若小雄子能明白,那句点燃怒火的‘没有’只是一名过于年长、过于害怕失去的雌虫慌乱间的粉饰太平,该有多好。
真相其实与安德罗米亚说的那些话恰恰相反,斐礼是太在意小雄子对基因研究的感受,才选择了藏起那些不光彩的事。
雄虫大多不喜欢自己的基因被拿去做这类事情。斐礼的抚养人是一位过于正直不懂变通的雌虫,他花费许多精力游说雄虫同意将基因用于研究,成功的例子非常少。小时候的斐礼经常能听到他的抚养人锲而不舍地给雄虫及他们的管家发送通讯,然后被举报。骚扰雄虫的罪名可以定得很大,一时间他和抚养人都处于岌岌可危的境地,还是靠了李努维冕下才得以渡过难关。
在斐礼正式接手雌父未竟之事后,他就没想过要重蹈覆辙。于是吸取教训的雌虫从别的雄虫那儿依靠花言巧语与温和有礼的假象成功骗取了基因的使用权,不止一次。直到现在,这三位研究素材的提供者都还不知晓真实的情况。
而这件事,李努维知情,这也是老雄虫再三提醒安德罗米亚要小心斐礼的原因。
理智上,斐礼清楚这位特别的小殿下大约不会介意他取用基因去做研究。然而被问及时,他本能地选择了隐瞒。也许是不希望安德罗米亚认为他的感情掺杂利益,也许是不想再表现出不好的那一面,反正他就是那么说了。
感受到小雄子情绪直降的那一刻,再热的浴池也无法温暖斐礼随之冰冷下去的身体。而在小殿下破门而出之后,能言善道的雌虫已经僵硬得连一句挽留都说不出来。他躺在没有温度的床铺上整夜未眠,脑海里充斥着安德罗米亚那双美丽的紫水晶眼眸中刺痛心扉的冷漠与拒绝。
床铺中还残留着令他高潮不止的香气,斐礼的身体在信息素的包裹中逐渐炽热,与之相对的,他的大脑如此清醒,又如此如坠冰窟。
“老师,昨天与安德殿下的一夜让您疲惫了吗?第一次见到老师在记录数据的时候走神。”
——甚至连他那不通人情世故的学生都看出了不对劲。这半天,斐礼过得像个行尸走肉。连以前硬扛过躁动期的时候,好像都没有这会儿痛苦。
现在他抱着小雄虫,像是抱着快要碎裂的梦。小心翼翼地环住,轻柔地抚过翡翠短发。
安德曾说过喜欢他的头发,每次讲述漫长的故事时,斐礼也都能察觉到小雄子时不时瞥到麻花辫上的视线。他也一样喜欢小殿下那只垂到锁骨下方的小麻花辫,这让斐礼觉得他们像是刻意向众人展示相似之处的伴侣。
“小殿下……”
斐礼几乎用气声发出了这几个音节,令他又爱又恨、患得患失的名字。
可没想到的是,安德罗米亚竟然还没睡着。小殿下睁开眼睛眨了眨,确认了对方不是在说梦话后问道:“叫我?”
今天雌虫先生面朝夜灯,安德才是背光的位置。于是她将斐礼脸上刹那的不知所措完整地收入眼中,内心觉得好笑的同时,不免生出些许怜悯——为了得到她的‘偏爱’,雌虫会变得如此卑微。
安德罗米亚拽住雌虫长到无处安放的头发,它们顺滑得仿佛会从她指缝中溜走,但终究还是被她握在手中。一个亲吻落斐礼在眼下的红痣处,有些痒,有些撩人心。直面小雄子藏在阴影中的温柔笑脸时,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睡吧,斐礼。”她说道,“等你醒来,一切都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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