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璟在榻上歇了许久,他本就四体不勤,又一顿折腾下来觉得浑身更加酸痛了。
见裴璟一来,青柏便机灵地吩咐粗使奴才在灶上烧着热水,此刻正在门外不远处候着,待自家公子开开房门一吩咐,便立马着人搬了浴桶放到书房内间,轮流往浴桶里加水。
见有人要进来,裴璟不好意思得抓起盖在身上云丝锦衾,把脸和头全蒙进去,缩成一团,试图通过一些自欺欺人的方式让下人们不知道书房里的人是他。
谢行止在一旁的看得好笑,昨日他传水回来便看到裴璟一瘸一拐的在卧房找着能藏人的地方,若不是他拦住将人抱在怀里,裴璟就要往床底下钻。因着被拦住了动作,小东西抬起小脸惊惶地问谢行止若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那就被发现了吧。”谢行止当时是这么回答的。
吓得裴璟当场又要流泪:“那不是让人知道我俩做了这事儿吗,若是传出去怎么办。”
黑心肝的谢行止破天荒地生出些怜悯,他当时欺负人欺负的确实有些过火了,不欲再因着这种小事惹裴璟哭,遂解释道院内的仆人都是从谢府精挑细选带过来的,一个一个嘴都极严,兰柏轩的小院便是飞出去只苍蝇,也是堵了嘴的,这才让裴璟勉强放下心来。
谢行止摩挲着下巴打量着云丝被里的那一团,今日倒是比昨日出息了些,但不多。
听到仆人散去,房门关上的声音裴璟才小心翼翼地探头出来,像只刚从洞穴里探出头的兔儿,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危险,便被在一旁候着的大灰狼被拦腰抱进内间,褪了衣物,放到浴桶里。
俩人洗完澡,谢行止自己穿好衣服,又给裴璟穿。
裴璟家世不高,虽也配了丫鬟小厮,但平日里照顾起人来并不完全周到。作为当代高素质大学生,下人贴身伺候着总让裴璟隐隐生出封建阶级剥削压迫底层人民的愧疚感,因而很多事情他能自己来便不麻烦仆人。
这段时间,谢行止总是事无巨细地照顾他,将裴璟伺候的晕晕乎乎十分受用,不过等回过神来裴璟却有些不自在的感觉,只是哪里不自在裴璟也说不出来,但和下人贴身伺候的愧疚感决计是不同的。
给裴璟披好大氅,谢行止又往他手里塞了个紫金掐丝手炉,两人才去往正厅用餐。兰柏轩的厨子们已将裴璟的口味摸了个十成十,做的饭菜便是比起裴府的还要更合裴璟口味些。
金丝楠木的餐桌上摆着七八道餐食,裴璟装作不经意的打量了下,有他爱吃的桂花糖蒸栗粉糕、金丝燕窝、茄汁鱼卷、香炸琵琶虾、黄泥煨鸡,顿觉腹内空空、口舌生津,每回来了兰柏轩都要先干活再吃东西,以前是,现在也是,他好恨。
裴璟遂也不装腔作势让谢行止逼着他吃,自行入了座就开始认真吃饭。在某些程度上,裴璟的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他不太会难为自己,小事上也不记仇。如今桌上饭菜皆是他卖苦力应得的,裴璟忿忿,不客气地夹起只鸡腿放入碗里吃起来。
“今日我看到你的成绩了,挺不错的。”谢行止同裴璟闲聊。他今日看到裴璟的成绩有些出乎意料,比自己预想的要好上不少,倒是和裴璟这幅傻里傻气的样子很不相配。
裴璟一想到这人专门找他的成绩来看,微微哽住有些无语,半晌才回道:“只会些死记硬背的东西。”
“我看也不全是,你算学不是头甲第一吗?这可不是靠着死记硬背就行的科目。”
裴璟之前被坑的厉害,疑心这人又要套他话,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呵呵两声应付过去。
“你这个成绩,便是考科举也是行的通的,毕竟这也算是...正途...”见裴璟不回话,谢行止也不再问,又转了新的话头。
大乾确实能够捐官,但很多要害部门更偏向于考虑科举、举荐的官员,毕竟起码经过了一定程度的考验,多少是有些本事在的。
裴璟暗想难道我躺平的这般明显,怎么就让人这么轻易地看出我不想科举,沉吟片刻,老实答道:“我不善与人打交道,很多事情并不能看得明白,即使侥幸能从科考中熬出头了,等真的入了仕,怕是因着自己没眼色,明里暗里讨多少人嫌,也是没什么前途好奔的。”
裴璟说的话过于实诚,见多了败絮在内犹要强撑的草包,谢行止有些惊讶于裴璟坦诚,何况裴璟并不是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