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放不饿,也没想好接下来要去哪,就没有叫车,漫无目的地寻着树荫,沿着几乎没什么车经过的马路边慢吞吞地走着。透过右手边漆黑的围栏,能看到成群的红顶小洋房,最高不超过四层,门前有没开入库的车停在草地上,每栋之间有小路交错纵横;左手边是被晒得有些化了的柏油路,橡胶被火炙烤的臭味隐隐钻进鼻腔,混着热风带来的宽柏油路另一边咸腥的海的气息,莫名上头。
太阳有毒又晒,他没有做防晒的习惯,出来时也没戴帽子,没走多久,汗打湿了他的前襟后背,衣服料子闷着蒸发不了的汗液,将皮肤腌渍红了。
他环顾前后,四下无人、无车,小跑穿过柏油路。这边的海滩,沙子金黄细腻,看不到粗砂粒石块破损贝壳之类的,像过了十几层筛子。只是现在天气热,即使穿着鞋,滚滚热气咕噜冒泡岩浆一般烫着脚底。
但乔放很喜欢走在这样的场景中,前后左右一望无际,视线内没有其他人,却不缺安全感,仿佛天地间只有自己,无拘无束,自在逍遥,什么负担什么烦恼都可以暂时地忘却了。
瘫在海滩管理为附近住户、来此区域玩耍的游客开放的免费躺椅上,享受着巨大阳伞带来的荫蔽,乔放解开不久前杜明轩为他扣上的衣扣,胸前立刻感受到一股凉意。往下的依次也被解开了,只有衬衫下摆妥帖地塞在裤腰。风灌得他的衣服鼓起来,似有千万条无形的手,千万张吐舌的嘴,抚摸、舔舐着这放纵声色的身体,揩过一片白两点红,带走还赖在他身上的汗珠。
近期难得的放松一刻。
他闭上眼睛,听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他没来这里之前,失眠时候,小程序里放的助眠白噪音总是海浪声,这让他有种海浪为被沙滩为床的感觉。
乔放一直生活在西南小山城,城市所在的山顶像是被削掉脑袋,很平,四面八方有无数座有高耸尖顶的山围着,像是生活在一口锅底。
城市里的大家,日夜看着这些高山耸树,苍鹰飞鸟,大多觉得自己生活在世外桃源,对现状十分满意。对现状不满意的大概只有触碰过外面世界泡泡的学生,地理环境的闭塞与人文风土上的闭塞,带给他们的更多的是压抑。
乔放只是其中之一。
前几年小山城通了高铁,乔放知道只要能坐上它,离开这里,他能去地图的任何一角。但他没有。
升入初中,他"进入了人生转折点",这个转折点长达六年之久,在此之前父母也带着他玩过几个外省的旅游城市,但在这六年里他只去过几次省会。
在乔放独自探索身体的那些日夜,在他的手指搅合自己屁眼的时候,他做了很多荒谬的想象。他想象他被盐镇某个渔家少年拖进破旧船舱里扒下裤子强奸,随着船摇摇晃晃,舱顶的串串闲鱼发出风铃般的声响;或者他与首城某个富家子在地下车库最里面的车上做爱,车子宽敞无比,足够他们一个叠一个躺直,他高潮时流下的涎水把真皮座位染的亮晶晶;或者在桓山的某个适合看日出的营地,偷摸溜去白日里互相眉来眼去的年轻小导游的帐篷,钻进同一个帐篷压抑声响翻滚……
十五六岁的乔放以去过每个地方的见到的某个人为锚点,编造出一个个梦。十八岁的乔放想要把梦变成现实,他要他们是印有地方特色名胜的邮票,被他放置在"旅行日志"里。
不仅穿梭在城市,也穿梭在不同男人身下,行走在他们指尖脚尖。每人占据一页,由乔放贯穿全文,从始至终。
考入这里是乔放实现自己梦想的第一步,汕北市位于东北,与他老家的直线距离比从南到北的距离都大。这里有乔放以前从没见到的海,这里的海和乔放老家的山一样便宜,随处可见。
他的很多同学,和他一样,都跑去了离家很远的地方上大学。
奚华是乔放想保留的第一张本市邮票,贴进日记时成了第二张。感谢奚华的犹豫,让乔放在同一城市里放进多张邮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