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也正是他在当下受到这样的影响之后作出的反应,他只是再一次的开始恳求人道:“再射给我…求你了,我还想要…”但是这一段他自己的哀求声和孙承泽站在窗边的注视也就是他最后一点还算清晰的记忆了,在那之后他陷入了一种很混乱而恍惚的状态,他总觉得好像看到了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然后好像就是一阵摇晃的灯光,外面的街道…好像还有人在打架?是孙承泽和谁吗?他阻止了吗?这一切沈瑶都记不太清了,他只觉得自己最终在某一片温暖柔软的怀抱里陷入了深沉而安稳的睡眠。
事实上,沈瑶的记忆,尽管混乱,实际上却的确真实。就在他的记忆出现断层没多久之后,孙承泽并不是没有意识到沈瑶现在的精神状态变得有些让人担心,但是,这对他来说也实在无伤大雅。总归药效会过去,而后遗症也无非只是喉咙酸痛上一天之类的,沈瑶当然不会为此和他大动干戈的生气。
这一点他预料的没错,但是他没有想到,会有其他人对他非常,物理意义上大动干戈的生气。在他身后的门毫无征兆的滑开的时候,孙承泽听到那声并不太明显的开门声忍不住回了头,他还以为是小玉或是哪个工作人员闯了进来,因为按理说会有这个房间权限的人实在不多,可是当他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Alpha的时候,他相当警惕的皱起了眉头厉声质问道:“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而走进来的人根本理都没理这两个问题和孙承泽脸上那种显然被激怒的神色,他只是把视线投到了一旁躺在床上,看起来无比狼狈,几乎是一种半昏迷状态的沈瑶身上。如果沈瑶这个时候依然神智清醒,当他看到舒朗那张脸上此时的神色,他一定会诚恳的建议孙承泽赶紧离他远一点。但,他并没有给出警告的这个机会,而孙承泽也远远低估了面前人此时愤怒的程度,于是他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大踏步向他走了过来,直接一拳捣向了他的鼻梁。
而从舒朗的角度来看,他这一拳打得简直是再理所当然不过了。面前的场景怎么看都是这个人强迫了沈瑶,只打他一拳都实在是便宜人了。他看着被他这重重的一拳打翻到了地上的孙承泽捂着自己脸上流血的鼻梁,挣扎着还想站起来的样子,带着警告的看了人一眼直白的威胁道:“别特么起来,再起来我还揍你!”
他伸手把沈瑶从床上半拉半抱的扶了起来,帮人简单擦了把脸,这才把人打横抱在怀里走了出去。孙承泽果真在他离开之前都没再尝试起身,但这还真不是因为他缺乏锻炼到被人一拳就打趴下了的程度,而是因为恼火归恼火,他也不想搅和到沈瑶那堆复杂的超乎他能力范围的事情里。
说白了,能这么理直气壮的闯进这个地方从他手底下劫人的,首先得是跟沈瑶得关系好到一定程度,其次就是也得有相匹配的能力。孙承泽可对于沈瑶太了解了,他这位好朋友招惹是非的能力那就是和他挑男人的眼光成反比,就看刚刚这位愣头青Alpha的劲儿,虽然他觉得面生,但指不定又是军部哪位大佬的小公子之类他惹不起的角色。
到时候他体沈瑶强出头,指不定增加了人家小情人之间误会不说,自己还得白挨顿打,总归是吃力不讨好的事,相比之下多在地上坐两分钟丢个面子又算得了什么?孙承泽默默叹了口气,为自己的自知之明忍不住在心里鼓掌,在沈瑶身边像他这种只是有钱而已的实在是排不上什么号。
单是从他所知道的沈瑶身边出现过的情人来看,就出现过不止一位出于帝国那些远比他有历史的家族的老派的贵族,又或者是军部那几个有实权的家族的人。相比之下,他家这样在这过去几代人里才发家致富的新钱的确只是个被打了一拳也没处喊冤去的小可怜,指不定还真没有靠沈瑶替他讨公道来的容易些。
孙承泽正要撑着地面要站起身来,屋门却又打开了,急匆匆地走进来的人却让他忍不住有些惊讶:“小玉?你怎么又回来了?”
南青没回答人的问题,只是伸出手把人扶到了沙发上,熟练的从沙发的暗格里摸出来一个急救包,抽了纸巾帮人擦了面颊上沾的血迹,又用治疗喷剂帮人喷了一下鼻梁上的伤口,这才低声回答道:“我怕您还要叫我回来,就没走远。”说到这里他带着点担心抬眼扫了一眼孙承泽,那一瞬间的复杂神色倒是货真价实的,但他很快又垂下眼去,只是用他在处理这样的场景时该有的礼貌和诚意说道:“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我可以去叫人…”
“不用,随他们去。”孙承泽仰着头靠在沙发背上摆了摆手打断道,他原本已经想打发人走了,却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了一眼人道:“今天沈瑶问你你叫什么怎么你就说了,我问你你就拿客人喜欢叫我什么我就是什么那套来打发我。是不想让我知道你的真名?”
南青看了一眼孙承泽,神情上几乎有一丝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的犹豫,他斟酌了片刻之后才轻声开口道:“因为他不是客人。”这听起来是个讨巧的回答,却也是他的心里话。当然那背后还有太多复杂的思绪,但总归不是他打算和孙承泽分享的东西。
孙承泽在听到这个回答时扭过头去上下打量了人几眼,南青只是神情平静而坦然的任凭那个视线细细的考量过他的五官。他知道孙承泽很喜欢这样打量他的脸,以前有很多次孙承泽在做完之后就会这样和他面对面的躺着,盯着他的脸看上很久,然后一一细数他和沈瑶的相似和不同。
事实上不止是孙承泽,很多人都喜欢这么做,他们总是看向他然后赞赏或是评判,这里和沈瑶像,那里又好像还不太一样。但孙承泽总是这其中最细致的那个,也是态度最平和的那个,就好像这真的只是一个找不同的游戏,而不是什么非得要得到结果的比拼。所以他一直很好奇,他猜测孙承泽一定是一个真的和沈瑶很亲近的人,比很多他其他的客人都来的要亲近。
他一定有很多时间和沈瑶相处,能够细细的记住那张脸,所以才能够对比到每一个眼角眉梢的细节。可是为什么他明明已经有了沈瑶却还要来找自己,南青唯独这点想不明白,哪怕只是作为一个打发时间的替代品,自己对于一个真正了解他的人来说难道不是注定无比拙劣而粗糙吗?更何况他甚至从来没能看到过孙承泽对沈瑶的那份记忆拷贝。
他的这些猜测在今天见到沈瑶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只有增加没有减少,他看不出孙承泽和沈瑶那种互动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他只是单纯的羡慕,沈瑶走进这里时能够坐在孙承泽旁边的那个沙发的座位上。而他只有在这一个短暂的瞬间,可以借着照顾伤患来体验这半秒钟的理所当然。
南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这瞬间毫无意外的走神了,所以在孙承泽突然开口说话的时候,他足足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和他讲话。“你想离开这里吗?我可以带你回我家,以后你再也不用面对别人。”
南青在孙承泽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完全茫然的怔愣了几秒,他沉默了许久,低下头去盯着自己搭在腿上的手背,深吸了一口气答道:“…不,我不想。“这个回答倒是孙承泽没有预料到的,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南青好几眼,哼笑了一声,一边站起来整理衣服一边说道:“连你也会拒绝我了,你俩可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过没关系,好在你的事情我真的能决定的了,我会和你老板谈的,希望下次再见面是在我家里。”
孙承泽说着这段话已经迈开步子往出走,南青在原地又愣了两秒之后,才又猛地站起身追了上去,他看着孙承泽站在门口的背影,下意识的叫了一声:“泽少!”在人回过头来的瞬间,他却又像是忘了要说什么似的,怎么也说不出话来,足足好几秒的沉默过去,他才有些焦急的,艰难的吐出了一个几乎不成句子的句子:“那没必要…为了我,付出那么多…钱或者精力,或者任何事…”
孙承泽看着那张脸上那种几乎是在恳求的神色,终于还是忍不住有一种微妙的怪异感,也许是因为他知道这瞬间南青是真的没有在假装是沈瑶,可偏偏那张脸又看起来太像沈瑶,那反倒有种奇异的割裂感,就好像这根本不是另一个人,而只是沈瑶在扮演的一个角色。所以最终本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孙承泽还是微笑了一下,神情温柔的看向人开口道:“别有负担,这不是为了你。只是现在既然沈瑶见过你了,我总不能再让你留在这里,他会不高兴的。”
孙承泽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去了,只留下南青留在原地,他在那之后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该为此激动,可他实在开心不起来,只是有更多对未来的未知的恐惧。而他应该感激吗?这份来之不易的怜悯只是因为沈瑶见过他了,这样一个轻飘飘的理由,所以他就摆脱他这短暂的一生里注定了的悲惨命运。
这真的是什么他应该去感激的事吗?就算是他未来的人生再怎么精彩,恐怕他也做不到为此去感激谁了。他从出生起就被教育,他注定是一个奴隶。他是卑贱的,他是天生就低人一等的,他所能做的一切就是低下头去忍气吞声,去做一个温顺乖巧的玩偶,抛下一切的主见,不去反抗任何伤害,只是去感激任何一点来自他主人的赠予。
而他想,也许这一切的描述他都注定无法反抗了,但这最后一句话是他最后的底线。谁都可以买下他,拥有他,可他宁愿不要那样,他宁愿就这样每天在这里被这样的生活折磨,因为这种残酷他才能铭记不要那么轻易的被驯服,不去做真正的奴隶。所以,孙承泽可以买下他,拯救他,但他实在无法为这样迟来的慈悲对任何人心怀感激了。他不能失去他这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愤怒,这一点愤怒就已经是他现有的全部的尊严和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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