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小看着不死不休的顾庭曜，咬着下唇，轻踏脚步，飞上了天洲峰的大殿，灵力拨开站岗的弟子，一掌推开了大门。
秦小小跪在大殿下叩首，哽咽道：“对不住，在昭武仙君面前失礼了。师尊，你快去看看大师兄吧。”
昭武仙君盯着棋盘，尹伊也没有回应她，指间夹着白子不落。
秦小小喊道：“大师兄他要死了啊！”
尹伊好像没听到她的话，淡淡道：“小小，你擅闯大殿，对着昭武仙君失礼数，自己去领罚吧。”
秦小小见他无动于衷，哭道：“邱文泽他动私刑用了护山剑阵！”
尹伊问：“那他为什么不走，护山剑阵只能在云顶剑派使用。”
“他想见你……他想见你啊。”秦小小擦着眼泪，“师兄……呜呜，除了师尊还能依靠谁呢？”
昭武仙君说：“你师尊可不会给他徇私舞弊。”
秦小小求道：“不要……不要师尊做什么，求您出去看看吧，看看他吧。”
四方棋局中，黑白子各占一半，胶着难分，输赢未定。
尹伊思量着随手下了一道棋，拱手对昭武仙君说：“孽徒无礼，扰人清净，去去就回”。
昭武仙君看着他的背影，“沉不住气”。
天洲峰殿前。
顾庭曜拖着残败的身体，走过的台阶蔓延出一条由血指引的道路。
「系统提示，宿主当前正处于生命危险，请尽快脱离状态！」
「系统提示，宿……生命体征……危险值！」
「……提示……状态……紧急……」
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在不断流失，冷的风，热的血，剑鸣声与失真的电子音撕裂的在脑海盘旋，咬破的嘴唇麻木，欲碎的牙关迸出血。
顾庭曜垂首弯着腰，头重脚轻，血淋湿了脸，他恍然觉得在下雨，眼前红刺刺的，看不清天地一色，手上空无一物，却妄想抓住什么。
他几乎快被身上的剑压垮，却始终不愿跪下。
体内的鲜血换了几轮，流了满地。
顾庭曜宁愿死，也不要跪着，不是他的错，就绝不会认罪，跪下就代表认了，没有翻罪的机会了。
有人见着顾庭曜的伤势倒吸了一口气，若非亲眼所见，没有人敢相信他是怎么做到的。
一个人身上插着几十把灵剑走了六千台阶。
意欲何为？所谓何求？
“五千九百八十一……五千九百八十六……五千九百九十二……”
他默数着台阶数保持意识清醒，心里只抱着一个念头，药就要失效了，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只要再往前走几步。
再走几步，就能见到他了……
待尹伊出门再见到顾庭曜时，他已经认不得那是顾庭曜了，气息渺茫的败犬似半折着腰。
全身插着三十三把灵剑，满身魔气缭绕，几乎没有灵力波动。
顾庭曜见尹伊来了，强行运转魔气催动最后的灵力结合，缓慢的直起腰，骨头脆生生的响。
凭靠着惊人的毅力，撑着骨碎的腿来到他的面前，捏着他的下巴，把丹药渡入他的口中令他吞下。
尹伊见着陌生的魔气不算快的逼近，一时竟愣住了。
眼前闪过预言中的画面，再回神时，手里的掌中剑下意识穿透顾庭曜的腹部，温热的血沾满了整只手，慌神地冻结手上的液体粉碎。
他的手又干净了。
素净的雪白长衫惹红了半身，不是他的血，是顾庭曜的血。
顾庭曜口中喷血，尹伊赐下的最后一剑比那所有的剑加起来都要痛得多。他原以为痛的得麻木了就不会再有感觉。
三个时辰了，他终于站不住，僵直地跪下，颤抖地拉着尹伊的衣袖，剑在他的骨肉中刺耳的摩擦，听得人起鸡皮疙瘩，抬头问道：
“师尊……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他要求一个答案，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觉得我会伤你，为什么要杀我……
他有好多的为什么，为什么呢？
铁锈味的血和丹药在口中化开，温凉的灵力荡漾穿过灵脉。
尹伊的眼睛感受到光的照射，他习惯的眨了眨眼，损坏的器官复苏，漫长的黑幕揭开，从黑白的水墨到触目心惊的鲜红。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顾庭曜的样子。
少年的白衣被血和泥染的脏污，三十三把长剑无规章的嵌入体内，伤痕累累，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处，杂乱的黑发掺在破损的皮肤中钻得生疼，血渍凝固在惨白的脸上，留下深深的烙印。
唯有和往常一样晶亮的眼里充满了泪水，期许地望着他给出一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