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允匆匆忙忙推开病房门的时候，穆谌正坐在床上翻书，他低着头，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衬衫，读得很专心。小桌上还摆着一个啃了两口的苹果。
穆允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学生时代的穆谌。
“哥。”他声音很轻，像是怕吓到穆谌。
穆谌抬起头，眼神从惊讶变成惊恐，“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不要来吗？”说着，他瞥向门口的守卫，似乎害怕被他们发现。
穆允看了一眼吊水，自然地弯腰查看他的手臂，确认伤口不深才松了一口气，“我本来就是医生，当然能进来。倒是你，这么折腾自己，只是为了找人给我发个短信？”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穆谌拢了拢领口，不想露出里面的痕迹。
穆允低着头，他这阵子没怎么睡过觉，浑身散发出浓郁的颓丧气息，戴上口罩都遮不住。他一直在想方设法打探穆谌的消息。也不是没去报警，但穆谌在法律意义上已经被划归死人，没法立案。警局的人都怀疑他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他时时回忆起那通电话，穆谌痛苦的叫声回荡在耳边，模糊的画面里，能看清穆谌一身的鞭痕，和沾满泪水的脸。
这大概是穆允一辈子的噩梦。
收到陌生短信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就回拨过去，接电话的人是个热心肠的护士。幸亏那家医院有他认识的人，才帮他混了进来。
“哥，我带你逃走吧。”穆允说。
穆谌愣愣地看着他，这句话是如此具有吸引力，几乎点亮了他眼里的光。但他只是淡淡笑了笑，没回话。
“哥，你不相信我吗？”
穆谌摇了摇头，“我相信你，我只是不想跟你走。”
穆允皱眉，“为什么？你难道想一辈子被那个畜牲折磨吗？”
“我不是……”穆谌喃喃地说，眼里有些茫然。
穆允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对不起，哥……”
“穆允，我不是你的解药。”穆谌垂下目光，似乎在犹豫，最终，他选择实话实说。“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不是你的错。五年了，你应该绕过我，去过你的生活，所以，别再恨自己了，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穆允沉默了，他用无数安眠药和镇定剂筑起来的铠甲，在穆谌面前薄如蝉翼，不堪一击。他忽然觉得口渴，嗓子干得讲不出话。他想说自己不是因为愧疚才这样，他想说，是因为我爱你。
“哥，我……”
“我不会怪你的，就像你也从来没怪过我一样，”穆谌打断他的话，摸了摸他的手，很温暖。“你快走吧，待久了他们会起疑的。”
穆允茫然了，他也逐渐分不清，充斥心脏的是愧疚还是爱。但他确认了一件事，现在告诉哥哥他爱他，不过是徒增穆谌的痛苦。
“哥，你收好这个，不要被发现，除非要用，否则不要打开。”穆允塞给他一个小小的塑封袋，里面有一些淡褐色粉末。
“这是什么？”穆谌心里有些猜测，但还是问了一句。
“不需要很多，这里面四分之一的量就可以。不过，在哥哥动手之前，我应该会先杀了他。”
“穆允！”穆谌瞪大眼睛。
穆允避开他的目光，没再说什么，给他换了一瓶吊水，转身离开了病房。
穆谌看着穆允的背影，第一次有种仿佛不再认识他的感觉。
穆允为了他，居然想去杀人吗？
他臭水沟一样的人生，难道还要把穆允拖进来淹死吗？
穆谌握紧了手里的药物，整颗心都开始焦躁不安。
＊＊＊
穆谌出院好几天，方礼才回家。倒不是因为他没收到穆谌受伤的消息，他只是觉得既然不严重，那就没必要推下工作特地赶回去。
穆谌不过是个小情人，哪值得他这么重视？
“我看看你的手。”但见到穆谌的时候，方礼还是问了一句。
穆谌挽起袖子，露出裹着纱布的手臂。
“怎么弄的？”
“杯子，打碎了。”
“你是小孩子吗？”方礼碰了碰他的手腕。
穆谌垂着目光，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道歉，“对不起。”
方礼笑了，把他搂进怀里，让他跨坐在自己大腿上，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有什么可道歉的。”
穆谌的鼻息间闻到一股浓艳的香气，很明显不是方礼平时的味道，估计回家之前，方礼才刚刚从谁身上下来。
穆谌觉得呛鼻，但还是伸手回抱住他。
方礼喜欢他这样乖巧，不过他更享受拔刺的感觉。
穆谌的骨头，就是这样一根根被抽出碾碎的。
“今天晚饭出去吃吧，他们天天做这些菜，估计你也吃腻了。”
“好。”穆谌当然没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