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谌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睁开眼，就看见助理小松坐在旁边，一脸严肃地看着电脑。
“哥？你醒了？”小松压下屏幕，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把他轻轻扶起来。
穆谌接过杯子，水是温热的，滑过喉咙，让他从沉甸甸的昏睡里舒缓过来。又看了一眼窗外，天色昏暗，“我睡了多久？”
“快一天了。”小松把手机递给他，又接了一杯水放到床头柜上，犹豫地说，“医生说这次是胃出血，还有一些别的……伤口，建议你住院观察几天。”
穆谌滑动着屏幕，并不在意自己的病情。忽然，他的动作顿住了，“今天是……周五？”
小松以为他在担心工作，低头确认了一遍通告表，“没事的哥，今天没有行程，之后几天的工作也已经协商好了。”
穆谌呆滞地点点头，“嗯。”
他算了算时间，这个点估计穆允还在飞机上，他食言了，明明说好要去送穆允的。
他是一个失败的哥哥，又让弟弟失望了。
“哥，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小松问。
穆谌已经一天没吃任何东西了，他点点头，“辛苦你了。”
小松挥挥手，带上了房门。
穆谌靠着枕头，看向一片惨白的墙壁，他注意到自己的手臂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堆青紫的痕迹，看起来有些骇人。这阵子估计都只能穿长袖了。
手机忽然响了，是方礼打来的。穆谌并不意外，估计是小松刚出去就给方礼发消息了。
“喂。”
“……你身体怎么样了？”方礼犹豫了两秒才讲话，隐约听得见对面嘈杂的音乐声，他大概是还在外面。
“我没事。”穆谌淡淡地回答。
“那就行，好好休息，别的都不用担心。”
穆谌想笑，但是他没什么力气，只回了个“嗯”。
“穆谌，别生我气，我也是被那小子冲昏了头，你和他……走得太近了。”
“嗯。”
“以后不要再和他见面了。”
“好。”穆谌机械地回答。
“我还有事，不说了，好好休息。”
方礼急切地挂了电话，穆谌忽然觉得身体如此沉重，手机没拿稳，滑到了地上。啪地炸出一声响，大概是屏幕碎了。
空荡荡的病房里，风轻轻吹起窗帘，穆谌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暗角飘来飘去。
方礼现在应该是在酒吧，穆谌想起当初第一次见面，也是在酒吧。灯光绚烂，玻璃碰撞，他深陷债务的时候，方礼曾经像救星一样出现，把他拉出过泥潭。
他当初才二十岁，他没办法不心动。
那种又蠢又天真的幻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方礼开口随便哄哄他，就会瞬间死灰复燃。甚至在被别人操的时候，他都曾依靠想象着方礼的脸，来减轻身体的痛楚。
是他自愿把人生出卖给方礼的，他不同情自己。
他活该。
＊＊＊
穆允的飞机落地，有司机来接他。穆谌在他学校附近买了房子，同时也保留了校内的宿舍，方便他自己选择。
他想给哥哥打个电话报平安，但又反应过来穆谌应该还在睡觉，于是只发了条消息。隔着一个太平洋的时差，两人偶尔聊天，不太有机会打电话，穆允依旧通过社交媒体了解他哥的生活。
至于那天晚上的吻，他们都默契地不再提及。
穆允不喜欢社交，却有很好的适应力，大学的生活很忙，每天都是新的东西，他开始结交朋友。渐渐的，他感觉自己不再郁结于那份禁忌的感情，有了其他想做的事。
世界变大了，哥哥仍然是中心，但不再是唯一。
穆允谈过几次恋爱，或许也算不上恋爱。他把恋人背过身，进入的时候，想象的却还是他哥的脸。
前一年他还经常回国，后来觉得麻烦就不太回去了，反正回去也见不到穆谌。圣诞假期的时候，他被朋友们约出去玩。一伙年轻人喝得七荤八素，回家后直接在客厅睡了一晚上。不知道几点，忽然被手机振醒。
穆允眯着眼睛伸手乱摸一阵，才找到嗡嗡不停的手机，看都没看就划了接听键。
“hello？”
对面没什么声音。
“喂？”
对面仍然不说话，穆允困得脑子糊成一团，只以为是打错了电话，随手把手机撂在一旁，又继续睡了。
第二天下午醒来，穆允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耗没电了。一开机，除了一堆消息邮件拼命涌出来，最让他发懵的是一条半夜五点多的通话记录。
一个多小时的通话记录，和他哥。
穆允宿醉一宿，早断片不知断到了哪里。他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发疯和他哥打电话，不知道说了一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说了一个小时。他哥居然还真就听了一个小时，直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穆允看着屏幕，重复确认几次。
犹豫了一下，他又拨了个电话过去。等了几十秒那边才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