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当天的夜里,卫国公府的大总管又一次神出鬼没的来到他们家院门口提亲,这回竟然是卫国公府的老夫人来提亲,要为心尖尖的嫡孙世子薛容礼纳良妾。
带来的聘礼更多足足八十抬,还破例送上一套茜红的妾室盖头喜服。
“殷大小姐,您最好还是识相点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大管事频频来也烦了,皮笑肉不笑的讥诮。
程芸昏迷不醒,莱盛气的当即要挥着棒子打出去,豆娘在门口把风儿,阿萝硬是拦着一身孝服要出去的殷绮梅。
“阿萝,你照顾我娘,我去去就回来。”殷绮梅安抚的拍拍阿萝手背。
阿萝看殷绮梅脸色阴沉成熟的根本不像个十四岁的少女,甚至有些阴森的去厨房,再出来时手里吃力的拎着满满一桶水。
“小姐,他们来了好些人,还有一抬小轿。”豆娘吓的直哆嗦,泪汪汪的说。她真的好害怕。
莱盛怒吼:“你们还敢强掳良家女儿?天子脚下,你们竟然无法无天?!”
卫国公府的大管事哼笑:“要是真的用强,何必一趟一趟的来?”
他就看着他们这起子贱民什么时候会想开,一直作死的下场。
“哗啦——哗啦——”
“哇!咳咳咳你、你们竟然敢咳咳……”
冰凉的水罩着头脸泼去,大管家和抬聘礼的家丁的帽子头发被淋个湿透。
“落水狗洗洗澡,别在我家门口号丧!滚滚滚!”殷绮梅破口大骂。
大管家抹去眼皮上的水,看着殷绮梅泼妇般的形容,真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姿色:“你个臭丫头你……”
再想说什么,院门已经关了。
好在卫国公府的人仍旧没纠缠,还像上回似的,“骚扰”完了就走。
气的殷绮梅眼泪都掉不出来了。
死者去了,生者却是最痛苦的。
为了救活程芸,熬药的活计都是殷绮梅亲自来看着火候。
豆娘不禁问她娘阿萝:“娘,小姐买的是什么药啊?需要那么多钱?还那么宝贝?我看夫人的脸色好多了。”
“百年的老参,能不好吗?一千两都不够,小姐把嫁妆全都当了。”阿萝疼惜难过的道。
程芸仿是救回来了,只是还是孱弱异常,还无知无觉,目光呆滞,或许人受刺激悲伤过度都会如此,像个木偶一样,喂她吃饭她就吃饭,让抬胳膊就抬胳膊。
“娘,爹已经入土为安了,咱们家搬到鲁省去,那里的省都督廉洁刚正,老百姓虽然不比京城江南,穷是穷点儿,却也安居乐业没有动乱。”
殷绮梅看向阿萝、豆娘、莱盛:“如今只剩下你们三个,你们如果想一起跟着也行,但是注定吃苦受累,不想跟着,我就给你们遣散银两,你们各自回家去吧。”
她把阿萝和豆娘的身契还给二人。
阿萝根本不要,重重磕头,坚毅仁义的中年女子面上布满风霜:“不,老奴誓死伺候夫人小姐!就算老爷死了,还有小姐少爷呢,日子是要过下去的。”
豆娘接了身契约,瞅了她娘一眼,只低头喏喏只说不走。
莱盛更不必说,腾地站起拄着拐:“小姐,老爷去了,您就是莱盛的掌柜和主子,我去套马,咱们还是快离开,省的再有歹人要害咱们。”
殷绮梅知道情分归情分,每个人给了十两银子,然而他们没有一人收。
“好,此份真情实意,我殷绮梅永世不忘。”殷绮梅咽下泪。
豆娘也忍不住掉泪抱住她:“小姐,奴婢给你收拾东西去,咱们赶快走,省的卫国公府又来找麻烦。”
“是啊小姐,他们消停了两日罢了,老爷葬礼那日他们竟然也有脸来骚扰您。”
办丧事儿加治程芸的病花了三天时间。
的确是事不宜迟了。
一些杂物该扔的都扔,带上挂面和蒸好的干粮,一家五口轻装离开。
殷绮梅面沉如水,反复重复:“你悄悄的从后门儿把马牵出去一匹,雇一个小伙计买好车子套上,驾车去城外的十里亭等着咱们,记住一定要等足两天。”
莱盛不明所以:“小姐……”
“我总觉得惴惴不安的,狡兔三窟,不得不想个后备的法子,万一我逃不出,你也出得去。”殷绮梅抚着心口。
紫竹庄里的薛容礼听了探子来报消息时,怔了一下。
转身翘起修长的二郎腿坐下,看向窗外的湖心亭,好心情的命丫鬟去叫小戏子们去亭子里唱戏,见案桌上那一秘瓷瓶插着好些玉版白重瓣大牡丹,抽出一支在手里把玩。
“去给爷把金斗叫来。”
“给爷请安,那小姑娘着实有些蠢笨不开化,改明儿奴才再使点计策逼一逼,她肯定就范自己进门儿了。”金斗冷汗在背脊流成河了,他已经听说了国公府老太君提亲都被殷绮梅给打出来了。
从小伺候薛容礼,他知道薛容礼此时只是在暴怒蓄压中,距离喷火只差那么一两个词句。
薛容礼阴笑:“她何止是不开化,她是不知天高地厚,给脸不要脸。”
金斗尴尬的扯出要笑不哭的脸儿,垂首跪着不敢吭声。
他暗道殷小姐算是着了道了,他冷眼瞧着他们小公爷腻烦了温驯女子,最近正嗜好烈性的胭脂马呢,不骑一骑殷小姐不罢休。
小厮银称儿得意的瞥金斗,打了个手势,立时有一对儿妖娆俏丽的丫鬟上茶点:“主子,喝点茶,消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