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夏醒来,惶惶然他还以为在梦中。房间里已经没有那个男人的身影,干净得好像昨夜惊魂是一场错觉。他缓缓下床推开门,冷寂的清霜布满整个船舱走廊。
地板上干干净净,压根就没有谢夏想得被拖行的血迹。
是梦吗?明明昨晚男人的呼救如此清晰。
他盯着布满浓雾的走廊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身子就有些发软。谢夏倚着门喘息,迷雾中一道人影朝他走来。
……
谢霖渊一个人,竟在机甲驾驶舱内睡着了!
他驾驭着机甲本想迎回自己的妻子,谢夏身上的标记越来越弱,男人陡然生出几分懊恼的情绪来……他加快了行程,却在中途睡着!
这很奇怪!
谢霖渊想,他再次醒来却不在机甲上。环顾四周,是一个船舱内部旅客休息的走廊,浓雾模糊了那些房间的门牌号,他往前走,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影倚靠在前面敞开的大门处。
谢夏睁大了眼睛,迷雾中,谢霖渊的身形显现出来。
怎么这么快!这么快就追过来——谢夏慌乱地要关上门,谢霖渊朝他看来,两人目光一对视,皆是震惊。
谢夏慌乱,谢霖渊惊喜万分。
“宝宝——”男人朝他跑来,高大的身躯在浓雾中诡异惊骇。谢夏煞白着关上门,他用力顶着大门,害怕得浑身颤抖。
怎么——怎么可以这么快——就追过来——
谢霖渊见少年对他如此抗拒,颇为烦躁,站在大门的外侧,用动情的话哄骗恫吓着屋内的少年开门。
“小夏,爸爸来找你了,爸爸看到你了。爸爸真的好爱你,宝宝你逃不了。”男人一手握住门把手,拼命转动,门把转动的声音晃得人心不安,“爸爸这么快就找到宝宝了,你看,你逃不了——”
咯吱——
门被他转开了,谢霖渊心中一喜,他就往房间里闯,却一脚踩了个空,踩进更深的梦里。
谢夏六岁,与谢怀熙一同被接回谢家的那年那天。华贵的庄园很是热闹,为了迎接两位新少爷,每一位佣人都表现得神采奕奕。
谢霖渊坐在车里,目光冷肃神色淡然。他对于接回来的两个私生子,是没有任何感情,甚至对谢盛辞谢盛明两兄弟,他也没有生出父亲该有的喜爱之情。
男人坐在车内心不在焉,他漫不经心地扣着手腕处的西装纽扣,法兰绒西服特有的贴身得体将他衬得气质冷硬不可高攀……谢霖渊却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有点表情。
类似于喜悦、激动、高兴……甚至是哭泣。
人类该有的感情,这个时间段,他应该有……
谢霖渊是没有情绪的祂,祂拟化出谢家家主的身份,只不过是为了观测人类的正常兴衰和他们的喜怒哀乐罢了。
谢盛辞谢盛明甚至谢夏、谢怀熙,他们四个也确实是他的孩子,只不过祂没有授予他们成为神的权利。
他的孩子将依从人类的一生,生、老、病、死……某种程度上,谢霖渊所拥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无聊时的玩具。
谢霖渊坐在车内想,谢怀熙的母亲,按照人类的行为习惯,于他曾经有恩……这个女人救了他,尽管谢霖渊不需要。所以对她的孩子,自己应该多表现出点喜爱来。
而谢夏,他的母亲卑贱狡猾,对于她的孩子,自己理所当然地要厌恶。
谢霖渊要对两个小孩模拟出喜爱和厌恶的情绪,祂对这样的游戏有点上瘾,他观察了很多,对于喜爱的孩子,父亲都会抱他。
谢霖渊是亲自抱着谢怀熙回到的谢家,那一天可以说是谢怀熙最风光的一天。他从贫民窟里出来,就立刻成为了备受宠爱的谢家四少!
谢怀熙的表现是一个正常的、又有点急于求成的孩子。金碧辉煌的谢家迷惑了他的眼睛,母亲临终前对他的遗言让他野心开始膨胀。
谢怀熙想要这金碧辉煌的一切,谢霖渊看出来了,他没有阻止。
人类的野心对谢霖渊来说是一个极其无聊的东西,喜爱也是。他见多了因爱生恨,反倒觉得爱太过愚蠢。
谢霖渊在谢怀熙身上实验完毕‘喜爱’的这一情绪释放,得到的反馈是谢怀熙膨胀的野心……祂觉得无聊,于是他开始注重自己的第二个情绪实验。
厌恶。
谢夏是一个正常的渴望父爱的孩子,刚被接回家,尽管父亲对他表现出了冷落的情绪,可小孩儿还是眼巴巴地看着他,乖巧天真的眼神时不时落在谢霖渊身上,祈求男人也抱抱他。
谢霖渊不抱。
小孩儿太软了,他觉得自己一只手就能捏死。
谢夏没有气馁,他仿佛有雏鸟情结那般,吧嗒吧嗒跟在他身后,若不是男人身上的气场太冷,谢夏恨不得成为他的腿部挂件!
“爸爸……”谢夏软糯的声音响起,他从门口支出脑袋,眼角挂着委屈的泪水,“弟弟冤枉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