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校回去之后,叶景明的生活还是照旧进行。
白天在叶凌川安排的公司上班吃饭,下班回去自己做晚餐,锻炼、洗澡,然后看书直至困得睁不开眼才睡去,第二天重复前一天的日程。
叶景明看起来与平时没什么差别,别人和他搭话都会回几句,也会笑,没有人看出来不对劲,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大脑是空白的。
工作只能做一些简单的,书的内容什么都没记住,没人和他说话的时候他既不说话也不笑,宛如一具失去灵魂、只是在机械性动作的躯壳。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快一个星期,直到杨如钰打来一通电话。
叶景明看见来电人的时候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呆若木鸡地接起电话,默不作声地等待对方开口。
“喂,景明?”
“有事吗。”
杨如钰没把叶景明突然淡漠的态度放在心上,开门见山地问:“周末有空出来见一面吗,我有些事想问你。”
但叶景明现在不想出门,他谁都不想见,也不想说话,只想一个人呆着。
“嫂子,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电话说吧。”
“对你来说可能不是很重要,但对我来说是,”杨如钰的语气相较平时多了两分认真严肃,“因为是关于小熠的。”
“……”
于是周六下午,两个人在大厦顶楼的咖啡厅里见面了。
杨如钰提前十五分钟到的包间,叶景明到得比他还早,衣服头发还算干净整洁,但腰板不再像平时那般挺直,整个人陷在椅子里,盯着面前的黑咖发呆,知道杨如钰进来了也没有反应。
杨如钰在对面的位置坐下,客套地说了一句:“抱歉,我来晚了。”
但叶景明仿佛封闭在自己世界里,没说话,视线朝杨如钰的方向偏了偏,还没到就又回到咖啡上。
杨如钰心情不免有些复杂,他点了一杯咖啡,等侍者端来退出包间后,才郑重地开口:“我听小熠说,他从你的公寓搬出去了。”
杨如熠在家的时候总是隔三差五地和父母闹矛盾,所以每次放长假宁愿呆在学校做实验或者出去实习也不愿意回家,这个暑假刚开始时他还住在公寓,但前几天却突然告知杨如钰自己搬走了,让他不用再续停车位的费用。
“小熠跟我说因为公寓离实验室太远才搬出去的,但他遇到事情从来都不会主动跟我说,所以我只能来问你,”杨如钰紧盯着叶景明,目光变得些许锐利,“正好有些事我在意很久了,想一并问问。”
叶景明还是不说话,杨如钰微微皱眉,说:“我就直说了。”
“你和小熠……是不是交往过?”
听到“交往过”这三个字,叶景明没由来的、突然笑了一声。
杨如钰不愧是杨如钰,从一些蛛丝马迹就能察觉到杨如熠和叶景明之间的不一般,甚至准确到“过”这个字眼。
叶景明慢慢地攥紧了五指,指甲刺得掌心发疼。
许久都没得到回应,但认识这么多年杨如钰也了解叶景明,如果没有他肯定会反驳,反驳不代表一定没有,但沉默就说明是百分百的事实。
杨如钰深呼吸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继续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到哪一步了?为什么分的手?”
“……”
面对杨如钰一连串的提问,叶景明一个都没有回答,然而他越是沉默杨如钰就越怕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忍耐许久后,一向温和的人终于按捺不住怒火沉声道:“叶景明,你为什么不说话?”
这回叶景明终于开口了,却是一句:“原来你知道啊。”
他的意思是,原来杨如钰知道过去几年叶景明都喜欢他。
也对,他心思那么细密的一个人,杨如熠都察觉出来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叶景明!”瞬间理解意思的杨如钰竟腾地从椅子上站起,一把拽住了叶景明的衣领,“你居然真的……!”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仿佛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叶景明知道,杨如钰这是意识到他把杨如熠当作自己的替代品了。
如果是之前让杨如钰知道了这些事,叶景明肯定会惊慌不已,但现在他却没有任何感觉,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旁观者,麻木不仁。
可是杨如钰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叶景明怎么都无法冷静了。
“叶景明……你知不知道他喜欢你很多年了?”
从小到大,杨如钰最在乎的就是杨如熠这个弟弟,哪怕在不断往前的时候也会回头看看,有时就会看见自己的弟弟总是会用目光默默追随着某人,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时又连忙收回视线。
杨如钰不止一次想过劝杨如熠不要喜欢叶景明了,可他就是被叶景明喜欢的那个人,让他对杨如熠说这种话,就像一个应有尽有的富人对四肢残缺的穷人说:生活还有很多美好的地方,你要向前看。
杨如钰无法对杨如熠说这么讽刺的话,只希望他能早点改变心意,所以总是急着让杨如熠找一个合适的人在一起。
当初叶景光提出让杨如熠跟叶景明同住的时候他犹豫过,他以为叶景明不会那么过分,他以为杨如熠也会保持清醒。
结果到头来,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听到这句话,叶景明的眼眶很快就红了,他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表情扭曲,哽声道:“……我知道。”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杨如熠喜欢他的十年里,有九年都是在忽略漠视中度过的,他知道得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