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相反的,邢安在丹房中站了半晌,等确定沧溟君离得远了才神情暴躁地摔门而出。他臭着脸往沧溟山山门方向疾行,不顾一切地想下山,冲到半路却被银羽拦了一拦。
“师弟!”银羽见了他高声呼唤,想询问邢安为何隐瞒慕容离给二人设局之事,迎上前却被邢安直接无视。他僵硬地转身,见邢安绕过自己未有丝毫停顿一路往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运转灵力瞬间窜到邢安身前。
“邢安!你是聋了吗?!”
邢安垂眸瞥他一眼,沉着脸依旧不理,正要再次绕过时被银羽扯住衣角。
“喂!我在跟你说话……”
银羽怒道,见邢安终于停下脚步还稍稍消气,那知这人转身照着自己的脸上就来了一拳,银羽被打得发蒙,在第二拳落在自己身上之前回过神,气急败坏地想要反击。
可邢安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这次动手丝毫不留情,银羽又刚从记思堂受了三道刑罚,身子虚弱,在他狂暴凌厉的拳脚下没撑过十几招便只有抱头鼠窜的份。
“邢安你过分了!”
银羽被罚得怕了,逃窜间隙左右环视见四周无人才敢动用灵力勉强接住邢安双拳,见他长腿弯曲蓄势就知这人还要踹自己,当下也顾不得许多索性抓着邢安手腕往他身后别,顺势死死搂住邢安腰肢不让他有空隙动作。
“放手!!!”邢安情绪激动,边挣扎边嘲讽:“动用灵力对付肉体凡胎,我看银羽师兄不如改名叫做无赖!”
“我身负重伤!又是你前辈!你个壮如牛犊似的后生对伤者出手,你才无赖!!”银羽大叫,仍不放松,张开双手树懒似的缠在邢安身上,同时嘴巴不停。
“寒天渊中我还救你一命!对救命恩人也能下此狠手你不仅无赖还十分狠毒!”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若无沧溟君赠予的宝物你早成了涂疾腹中餐。”提及沧溟君邢安总算冷静了些,也知晓如此莽撞下山非但不能了结事端,还很可能波及邢家。
“是是!全靠君上看重你赠予你傍身灵器!也是你运气好靠着邢府入了山……”银羽说着猛然感觉不对,悄悄抬眼见邢安没有因这话发怒才松了口气,而后又有些怔愣,迟疑地思索自己为何要害怕邢安发怒。
邢安没将银羽所言放在心上,他倒真希望如他人猜测,沧溟君收自己为徒的念头只为回报邢家而起,而非从肉欲中滋生。
然而事实就是荒谬得令人发笑,那高高在上的沧溟君竟存了人欲,并在所有人包括他自身都不知晓的情况下付诸了行动,将看中之人先一步揽在身边。
“你要抱到什么时候?松手!”邢安不耐地拧起眉毛,心下稍有放松。沧溟君本人对情欲之事一无所知,这算是眼下最好的消息,日后只要他多加注意,渐渐疏远,也能淡化遏止师尊那些欲望,待沧溟君飞升之日到来一切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银羽不知这么会儿的功夫邢安心中百转千回思量许多,只顾着防备地抬头质问:“你保证不再动手?”
只见银羽巴掌大的小脸上右眼眼眶整个乌青,猛地一瞧跟独眼龙似的,他自己似乎毫不知情,逗得邢安心情一下明朗许多。
“我不动手了。”
银羽狐疑地松手,见邢安弯起双眸笑意盈盈地瞧过来,不知怎么面上发烫,佯装不爽:“看什么看?!”
“看师兄长得漂亮。”邢安起了玩笑心思,故意低头往银羽右眼吹气。
银羽被他气息一烫当即跳远了些,一颗心砰砰直跳,深吸几口气压下那些慌乱,此刻才察觉右眼微微刺痛。再联想到方才被邢安一顿狠揍,银羽终于是回过味儿来,运功凝了个水镜往自个儿脸上一照,气得又要与邢安动手。
邢安饶有兴味地瞧着他的糗态,玩儿似的同银羽打闹起来,二人虽是拳脚相加气氛却融洽不少,像是应了那句‘不打不相识’的俗话。
直到被股阴冷寒风吹拂在身上,邢安那颗刚放松的心又凝重起来。
“君上。”打闹间隙银羽注意到静立在旁的身影,忙不迭端正姿态朝沧溟君行礼。
蔺云舟一身暗蓝长袍立于雪地之中,表情寡淡,浅色双瞳片刻不错的凝视二人,他银发后拢,绝色容颜毫无修饰,却更显出五官精致,气质出尘。
只是邢安眼皮微微抽搐,本能地意识到危险逼近,正紧盯沧溟君努力辨别时,他那面色淡然的师尊忽然有了动作。
一个大乘修士的实力对上结丹期修士毫无疑问是碾压性的,哪怕银羽资质再好,在沧溟君手下连片刻反应的时间都难以抓住。
待银羽回过神,已是世界颠倒失了气力,只感觉背后似乎正汩汩涌出温热液体,面前的沧溟君依旧是那副翩然若仙的模样,修长雪白的手上沾染了鲜血,冒着热气的浓稠液体缓缓流淌,滴落在雪地中将柔软的落雪砸出几个深红陷坑。
“啊——!!”
此刻迟来的剧痛才激得银羽哀声惨呼,他浑身似是被卸去了筋骨,只能倒在雪地中瑟瑟发抖,做不出更多反应。
邢安心神巨震,眼见沧溟君要下第二次手,来不及多想挡在银羽身前惊道:“师尊!你这是做什么?!”
蔺云舟银白眼睫微抬,在邢安目光下将手中从银羽脊椎处挖出的灰白仙骨捏碎,任由那细碎尖锐、仍带着些许血肉黏连的骨头残渣从指缝掉落。
“银羽此子多次无视门规,挑衅同门师弟,擅闯禁地,屡教不改,应当断去仙骨以作惩戒;又教师弟私自外出藐视师命,背叛师门,当清理门户以示门规森严……”
邢安听得冷汗直冒,万万想不到自沧溟君口中说出的话能这般颠倒黑白冷酷无情,且他挖出银羽仙骨等一系列动作做得又快又狠,面上表情始终不曾变过,是真以为自己决断并无不妥,一切皆是按照门规行事。
“师尊你误会了,是弟子忍受不住丹炉高温趁你外出偷偷出了丹房透气,而后巧遇师兄,这些事和师兄当真没有半分关系!”
仙骨乃是修道之人根基,金丹元婴皆要依附仙骨而生,被生生拔出仙骨修为尽毁,那痛楚也实非常人所能忍受。银羽心中惊疑痛苦,意识飘忽间费力地仰头去望沧溟君找寻君上如此对待自己的缘由,与蔺云舟那双眼眸对视时清楚地瞧见了他眼底的深重妒火。
“迷惑师弟心智为自身求情,罪加一等。”
蔺云舟冷冷扔下一句,凭空捏住银羽颈项,手指微微收拢已然打算取其性命。
正在此时,得了邢安暗中传讯的左长老匆匆赶来,见着这场景眼前一黑险些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