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彦一直从背后拥着他,醒来时,只有一间寂寞的空屋,天光大亮。女佣说,容先生走了。
第二次约在容与的公寓。他们喝了酒,“他们”订了结婚的衣服。藤彦什么也没说,无比认真地解他的扣子,捉住他的下巴吻他。两人滚在容与的床上,容与倒在他的丝绸床单间,床单上的阿拉伯藤蔓像把他的白身体缠住,充满了情色的意味。藤彦温柔地闯进他的身体,律动的时候,容与带着一种奇异的表情,脸上红雾大起,眼睛里飞沙走石,羞辱的痛感让他流下了一滴难平沧海的眼泪。容与搂住藤彦的脖颈,凑在他耳边喃喃道,占有我,用卑劣的方式。
藤彦如愿射在了他的身体里。
结束后容与点了一根烟,橘红的小火苗在浓蓝的夜色里亮起,嘶嘶地悬在距嘴唇几厘米的位置。
“我不喜欢纽约,”他说,“那是一个繁华但空凉的地方。
“纽约的酒吧里有很多同路人,凌晨的街道上更多。梦魇一样在城市里徘徊,一到白天销声匿迹。
“一次我碰到了一个男孩子,十五岁左右,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在寒夜扯住我的裤脚乞讨。我不是一个有爱心的人,但莫名被打动了。我把他带回家,给他洗澡,穿干净的衣裳,教他拿筷子。我看他嶙峋的瘦骨,一根根箍在皮肉上,会涌起强烈的、压抑的渴望。
“那想法太罪恶了,我被自己吓了一跳。不到一周,孩子逃走了,撬开了我的抽屉,美钞洗劫一空——为此,我的父亲大发雷霆。”
容与没再说话,寂寞里,橘红火苗越烧越短,贴近他的嘴唇,像要给他一个火焰之吻。
第三次在偏僻的小旅店里。藤彦很惊异,他会找这样的地方。窗口就能看见花花绿绿的巨大灯牌,窗外的烟火气蒸腾上来。屋里有些闷热,电风扇嗡嗡地转。
他们做了整夜的爱,不同的姿势,直到小旅馆的床单被体液打湿,两具流干了精液的身体并排躺在一起。
“我和秀兰经父亲的介绍认识,她知道我不爱她,但她不在乎。”容与说,声音还有射精后的疲惫。“她是个有野心的人,一个聪明人。”
“藤彦,我的骨子里流着肮脏的欲望,如果不是我的家世,我大概会在街上游荡,像那些夜里的蝙蝠。我没有办法,我被困住了。”
藤彦攥住他的手,顺势搂住他。
“救救我。”容与说,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蜷缩在他的胸口,“救救我。”
藤彦的心一抽一抽地痛,呜呜地抽噎。有种无以言说的悲凉,他知道他们都无法逃脱。窗外的灯火熄了,天空是阴沉沉的恐怖故事,潮湿的四壁不断逼近,把他们围困、压灭。他们的四肢交融在一起,却诉说着无可避免的别离。
天明了,没有了意思。他们沉默着穿上衣服,离开。
藤彦收到了婚礼请柬,犹豫许久,还是去了。
婚宴是西式的,富丽的大厅罩住宾客,红毯的尽头,抑或是开头,容与穿着黑色的燕尾服。他走过,燕子尾巴一样的下摆要剪断红毯。“光彩照人”用在你身上,对我未免太残酷。容与精美得像裱装的油画。别人或许会把他比作拿破仑,而藤彦只想到雷诺阿笔下的少妇——一种模糊不清的忧伤。
你修长的手为新娘戴上戒指,我却只能想到你用这双手耙抓我的头发。白皙的指头陷进我的头发里,有些用力地向后扯,头皮的疼痛也缓解不了你抽插的疼痛。我屈辱地趴跪在床上。
你拥住新娘去接吻,我只能想到我与你的吻,从嘴唇一路吻到会阴,用沾了精液的唇继续吻你。你在我身下荡漾开壮丽的身躯。
你牵着新娘的手,笑着应酬。我只能想到——我什么也想不到,我又不是新娘或新郎。藤彦枯萎在那里。
临时改了计划,迫切地要回国。藤彦木然提着行李站在港口,随着人流缓缓移动。鸽灰色的天空下着雨,藤彦撑着一把伞。
忽然看见容与,隔了二三十米冲他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他也打了伞,伞下的眼睛忽明忽灭,明是火光一般的明,灭是死寂一般的灭。
他们久久地对视,却并不言语。
验票的人问:“先生?”藤彦递上船票,扭头不再去看。
直到上了船,他都没有再回望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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