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青年一起时光停滞的,还有他的容貌。
青年长睫紧闭,黑发洒在枕上,面容仍如十七八岁的少年。
郊外的夜色格外漆黑,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白日里能望见的湖泊与山峦都被黑夜吞没了,只有医疗仪器不间断运转的病房里,仍然亮出灯光。
严沉靠在椅上,目光落向窗外,不知过了多久,才浑身发冷地回神。
严沉低头,注视病床上安静沉睡的青年,缓缓地问:“那时候,你究竟为什么选择自杀?”
病床上的人面色安静,甚至带着一丝睡梦的恬静。他没有回答,陷入植物人状态几年的他,自然不会知道,他的事故对严沉造成了多大的冲击。
如果徐意不转学到A市,就不会遭遇霸凌。而徐意之所以转学到A市,是因为他。
因为他在徐意向他告白时,拒绝了徐意。
暑假的某个夜晚,那天是徐意生日。徐意拉着严沉去海边,两人脱了鞋子,走在细软的沙滩上。徐意喝了点酒,脸蛋红扑扑的,眼睛在星空下闪动细碎光泽。他走着走着,忽然转过头,在海浪翻腾的声响里,深吸口气,大声说:
“我喜欢你!”
严沉站在原地,一时没有听清,自己的好友在说什么。
见严沉没反应,徐意捧起严沉的脸,仰头把唇覆了上去。柔软的唇瓣轻轻接触一瞬,严沉僵住了。
“我说的喜欢……是这种,”徐意的呼吸短促又温热,拂过严沉下巴,“你会觉得恶心吗?”
严沉不觉得恶心,也没有感到兴奋、紧张或者血液加速。他只是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徐意。
他跟徐意很要好,在福利院,他只接纳了徐意的亲近。对他而言,徐意很重要,但他没有想过,徐意会对他产生“爱情”。
在意外、不解与困惑里,十六岁的严沉拿开徐意搁在自己脸上的手,看着眼前紧张得脸色通红的男孩,直截了当说出了内心想法:“我没有感觉。”
一夜间,两人亲密的状态被悄然打破。
不久,徐意决定转学,离开福利院,随母亲返回离开许久的A市。
“我一开始,的确是出于报复的目的接近他,”严沉自言自语,“后来……我为什么动摇了?”
“上个月院长过世,我回福利院,他竟然从很远的另一个城市,坐整晚的车跑过来,出现在我面前。他的做法那么冲动,一点也不像他。”
“然后我是怎么做的?我走了,在清早他还睡着的时候,我离开福利院,一个人返回了A市。”
“我打算就这样结束跟他的关系,但是我没有料到,我本已经决定放弃,不想要再施加给他的报复,还是施加在了他身上。”
“以一种非常残忍的方式。”
严沉前倾上身,双手疲惫地按住额头。人与人的情感,复杂幽深,无法被理性与逻辑拆解。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多么无能为力。
徐意安静沉睡,始终一言不发。严沉也不再开口说话。时间在滴答滴答的指针移动里流逝,直到夜幕褪去,晨光照入,房中渡上一层晨色的雾气。
严沉缓缓抬头,眼眶布满整夜未眠的血丝。他垂下眼眸,对徐意说:“小意,我走了。”
严沉离开后不久,值班的护士推门进来,检查病房内的情况。她确认一切如常,走到窗边,往外推开了一点窗。
夏天的风吹动洁白窗纱。护士站在窗边,愉悦地吸了几口浸润花香的新鲜空气,转身拿起病历本离开。她经过病床时,并没有多加留意床上的青年。
因此她也没有留意到,青年放在被子里的手指颤了颤,一颗液体自他眼角无声滑落,转瞬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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