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白津遥去学校上课、下课,看似一切如常,却总是心不在焉。每到晚上,他会产生一种悄然扩散的惧意——怕自己无法入睡,又怕睡着陷入梦魇。
他又开始梦到徐意坠楼那晚的场景。他跟徐意的争执,他的失态与徐意的平静,徐意看进他心底虚弱的眼神,他仓惶地逃离。
然后,徐意了跳下去。
当着他的面还是没有?他分辨不清——真实与虚幻混成一团,撕扯他的神经。
再次接到刘嫣电话,是三天后的傍晚。
暮日缓缓下沉,天际燃烧的霞光映照房间,客厅仿佛悬浮于一片异色空间。
“我跟妈妈出国了,”刘嫣的声音自远处传来,“爸爸妈妈没有责怪我,反而问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们。如果我早点告诉他们,他们会想更周全的方式帮我解除婚约,不用我做出那么傻的事情。”
“我很幸运,有疼爱我的家人,”刘嫣轻轻道,“我本来真的好恨你,恨透你了,恨不得自暴自弃拉你一起沉沦……告诉所有人,就是你在欺骗我!但想到爸爸妈妈担忧的样子,他们那么关心我……我不想再让他们难过了。”
似被刺伤,白津遥畏光地移开迎向落日的眼睛。
女孩从手机里传出的话音,如余辉的灰烬飘落在他耳中:“对了,你很喜欢那个男生吧。我那时被你冲昏头脑,明明察觉不对劲也不愿细想。现在再想想,我才明白那天晚上在餐厅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看那人的眼神,好痴迷呀,他旁边站着其他人都让你难以忍受。可是他对你好狠,当着我的面,用那么难听的词形容你……他不喜欢你吧,如果他有一点点喜欢你,怎么舍得那样侮辱你?”
——够了,不要说了。白津遥嘴巴张了张,要打断刘嫣的话。但他的声带无法震动,喉咙不能发音。
“这样一看,你也挺可怜的。你放心,我不会再跟任何人提起你的的名字。你的名字会被我烂在牙齿里,不值得再被我提起。”
通话结束后,白津遥仍然维持握住手机动作,半晌没有动弹。直到骨头泛起一阵凉意,手机从掌心无声摔入沙发里。
他喉咙很痛,想找水喝,走了几步只觉喘不上气,停下来扶住墙壁,手指死死揪住衣领。
他不喜欢你吧,如果他有一点点喜欢你,怎么舍得那样侮辱你?
白津遥脸色发白,指甲嵌入掌心,试图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一点,可整个人仍然加速失去控制。刘嫣的话不断在他脑海回放,体内好像有头怪物,凶狠冲撞着要把肋骨撞碎。白津遥滑坐在地上,脸埋入膝盖,压抑又无措地抽泣起来。
天光大亮。
日光明晃晃地洒满卧室,白津遥躺在床上,置身铺满皮肤的太阳里,仍觉得冷,睡衣沾着后背,一层冷汗。
不知道凌晨几点睡着的。闹铃没响。手机没电了。白津遥疲倦地爬起来,手机充上电不久,宋秘书就给他打了个电话过来。
看见宋秘书的名字,白津遥蓦地想起来,今天早上,白成华安排他旁听股东会。
他忘得干干净净。
白津遥匆匆回了宋秘书电话,一路踩油门驱车赶赴公司。宋秘书见到他,为难道:“股东会已经开始了。”
“我马上进去。”白津遥边系领带边往会议室走。
“少爷,”宋秘书稍微做出一个阻拦的举动,“董事长说……你不用进去了。”
白津遥转头看向对方。
宋秘书面露歉意,似乎也觉得白成华的做法过于严厉。但作为秘书,他只能执行老板指令,“你坐吧,我给你打杯咖啡。”
白津遥火急火燎赶来,没吃早饭,胃部空空难受。他微微摇头:“谢谢,不用了。”
“那我给你泡杯茶。”宋秘书见他脸色不太好,说。
白津遥没再拒绝,坐在沙发上沉默等待。
时间缓慢流逝。
白津遥干坐两个钟头,股东会议终于结束,白成华和其他大股东从会议室出来。
白津遥连忙迎上去:“爸爸。”
会议似乎开得不太顺利,股东之间的氛围颇为紧绷。有两人没跟白成华告辞,径直大步进了电梯。白成华面色不虞,跟宋秘书冷声交待什么。一群人谁也没理会白津遥,把他晾在一旁。
又等了将近一刻钟,其他人都纷纷离开,白成华才把面孔转向白津遥:“跟我来办公室。”
白津遥跟白成华进了办公室。门刚关上,白成华扬手把文件夹往白津遥头上一掷。
“为什么迟到!”
白津遥额头一痛,文件纷纷扬扬飘洒在地。
“给你打电话关机,开会的事忘得彻底,就你这懒散样子,怎么接我的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