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沈随合上日记本,搁下手中的碳素笔,缓步走出卧室。
十天了。
病毒爆发,一夜之间全城沦丧的日子已过去十天。
“哥哥。”
穿着藕粉色睡裙的女孩走出旁边的卧室,长乌发凌乱,眼眸盯着他,担忧又畏惧。
沈随看着她。
“又要出去吗?”
袖口被轻轻拽住,他低头,目光扫过她指尖,乔西整个人像是被烫了一下,手缩了回去。
“对不起。”她低声道歉,双手藏到身后。
兄妹俩的关系并不亲近,一部分源于沈随内敛冷漠的性格,更多则是因为他俩尴尬离奇的过往。
十一岁那年,沈随父亲意外身亡,母亲抛下幼子,拿着一大笔补偿金迫不及待地改嫁,并在第二年生下了乔西。
乔西出生之前,沈随已经与亲生母亲断了联系。兄妹俩第一次相见,是在那个女人的葬礼上。
乔西名义上的父亲一直有所怀疑,私下拿了乔西的头发去做亲子鉴定。
几天后,鉴定报告摔在女人脸上,男人嚷着要回去弄死家里的野种,女人气急攻心,争抢方向盘,车子一踩油门飙出平行线,撞上侧行而过的油罐车。
瞬间燃起大火,黑烟滚滚。
举行葬礼的日子是个晴朗的周末,正在医科大读大三的沈随走进殡仪馆,在告别厅里第一次见到他名义上同母异父,实则血脉连心的亲生妹妹。
父母还欠着外债,领养七岁的乔西没有一分遗产可拿,亲戚们把小累赘踢来踢去,最后拨通了沈家的电话。
乔西到了沈家,七年时间里原本讨厌她的大伯父一家慢慢转变了态度。她顺利考入重高,进入尖子班,而沈随本科直博,毕业后入职工作。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生活里掺进了糖汁。
可灾乱猛然降临,打破所有安稳。
天空云翳低垂,光线阴暗得人呼吸都慢了
乔西站在落地窗前俯视,游荡在小区里的活尸死灰狰狞,断肢破腹,走姿扭曲,腐烂的肠子长长拖在草地上。
沈随走进厨房清点物资,食物储备所剩无几,饮用水也将见空,推开隔壁储物间的门,各色武器排列整齐,兵工铲锃亮,削尖的钢管锋利,垃圾桶塞满血迹斑斑的绷带碎片。
鞋关处,拿起武器的男人弯腰换鞋。乔西凑过去,见他鞋带散着,忙低下身子,帮他用力系紧。
柔顺的黑发如海藻散在他脚边,起身时,妹妹的发梢隔着裤管挠过他的小腿。
沈随眸色加深,喉结轻轻滚动。
放在平时,她每每躲着他走。如今生死难测,两人之间的那一点亲情反而弥足珍贵。
“需要什么?”沈随问。
“饮用水还剩半箱,大米还有一袋,蔬菜全都坏了,前两天你带回的冻肉还有几盒。”
她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食物还剩下多少,剩下什么,沈随一清二楚,可他没有打断她,乔西说着说着,一颗心紧紧提到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