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过去他常长被喻崖追问着愿不愿接受治疗,医者反复表明自己可以治好他的脑疾,可沈秋实总认为自己挺好,对方完全是没事找事,试问谁又能对一个成天追着要给你喂药针灸的人有好感呢?
由此,他似乎完全忘了喻稚青和喻崖还有一层亲戚关系,藏了一点小心思地同喻稚青嚼起舌根,高兴地感慨道:“小殿下,你学了蒙獗语,当真是太好了,这样我就可以直接和你讲别人的坏话啦!”
言罢,还不等喻稚青接话,他便发挥了他一贯“坦白从宽”的优点,将喻崖帐篷的那点事都抖落出来。
原来这又是源于喻崖那一脉祖辈传下来的习俗,自从那位王爷放弃荣华富贵随心上人来到塞北之后,他们这一家人似乎的确是对好日子过敏,不仅对权力名利毫不上心,一个二个还都只愿过苦日子,争当闲云野鹤。
其中有一位最为极端的,也是和喻崖有着相似的志向,当时蒙獗族中爆发时疫,正是那位先生及时查出救治时疫的药方,救了无数族人性命,后来万人叩谢,请他担任蒙獗首领,被其断然拒绝,就连族人予他的谢礼都不肯收受。
然而蒙獗族人一贯热情,一个不要一个硬塞,生生把那位先生逼得连夜跑到周围雪山之上,仿佛是要效仿介子推,大有因不愿收礼而冻死山中的打算,把蒙獗族人们吓得够呛,于是在对待喻崖这一脉有“受虐倾向”的人时,蒙獗只能以“坏”来报答他们的好。
就如这次,阿达为了报答喻崖,翻遍蒙獗族库才找出几片薄薄的布料,给喻崖搭出最简陋的帐篷,无论春夏秋冬,一律漏风漏雨,如此艰苦,绝对能令喻崖住得舒心。
小殿下听沈秋实叽里呱啦说了这么大一通,其实心中有许多不解,可想起喻崖每次来见他时都那副安之若素的模样,似乎的确住得十分自在,而小殿下对旁人的关心一向有限,既然喻崖自己都没说什么,便也不再留意。
沈秋实见小殿下不接话茬,自己抱着帽子上长长的尾羽把玩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兴冲冲说道:“对了,小殿下,我最近又制出了好玩的玩意儿,下次带你去瞧瞧。”
喻稚青余光扫过沈秋实过去送来的那两个“怪石嶙峋”的木偶,对沈秋实口中的玩意儿毫不感兴趣,随口应了一声。
“你可别小瞧它!”沈秋实越说越起劲,蒙獗语与汉话混着交谈,“我可是做了好些时日,保管你看了都要吓到......对了,小殿下,刚好雪也停了,不如我带你去看看吧。”
话音未落,他站到喻稚青面前,抬手就要将喻稚青抱起,吓得喻稚青连忙喝令他站在原地。
沈秋实不解地望着轮椅上的喻稚青,不明白少年为何拒绝自己的好意,说起话来也是无遮无拦:“小殿下,你那轮椅太慢了,等你慢悠悠滑过去,天都要黑了。”
若是以往,喻稚青早已开始幽愁暗恨,琢磨沈秋实是不是故意取笑自己残疾了,然而现在他更担心对方突然窜过来抱他,断然拒绝道:“那也不行。你我同为男子,怎可如此行事?”
“可是,我看穿黑衣服的那家伙之前也是抱着你走的啊。”沈秋实歪着脑袋,似乎更加无法理解了,却是忽然拍了拍大腿,“哦——我明白了,难道那家伙是个女的?”
“他当然不是!”作为最直接感受过商猗男性器官的人,小殿下显然对此很有发言权,他揉了揉眉头,却不知要如何向沈秋实解释。
沈秋实倒是难得善解人意一回,侧过脸用结结巴巴的汉话问:“他不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殿下愣了一瞬,旋即无端地感觉面颊发热,他冷哼一声,故作震定道:“......他是我的侍卫,自然与你们不同。”
沈秋实似乎还欲再问,然而商猗却在此时归来,比他今日说好归来的时间,足足早了半个时辰。
喻稚青担忧男人听到他与沈秋实先前的交谈,略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而商猗只是如往常一样的放下长弓与箭囊,十分熟练地找了个吃食的借口,轻易将沈秋实打发出去。
“怎么了?”喻稚青看出男人的异样,顾不上纠结先前的别扭,扬眉问道。
男人并没有马上接话,静静为喻稚青沏了壶热茶,小殿下却敏锐地嗅到了一股浓重的铁锈气息,他几乎是本能地攥住男人手腕,细细检查,果然在商猗肩膀处发现外衣洇湿好大一块,只不过是因为黑色布料,故而起初未能察觉出来。
喻稚青仰起头,恰对上商猗比海深沉的视线,男人微微点头,印证了小殿下心中的猜想。
是的,他们与岐国开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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