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前。
陆霖掩饰踪迹,来到靖王在京中的一处别院。
这院子大约三年前置办的,修缮一番后亭台精致,水榭风雅,只是不知为何,靖王后来一次也没来过,便只有一两个下人散漫地打理着。
此处僻静异常,陆霖谨慎惯了,为了不落人口实,特地挑了这等隐秘之地,又特意选了傅从雪陪侍的日子,偷了空与宁轩相约在此,践两人的酒约。
此时已经入冬,陆霖吩咐下人摆了最合适下酒的锅子,又温了几壶好酒,颇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宁轩姗姗来迟,一进门便唉声叹气。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陆霖给他斟酒:“你也有这般烦恼的时候。”
宁轩挑了挑眉毛:“哎——内忧外患,暗潮汹涌。”
陆霖对朝政知道得不多,但是王爷这段时间一半时间花在朝政上,一半时间花在傅从雪身上,陆霖明显感觉到自己受了冷落,前几日若非账册的事,恐怕也没有伺候主子的机会。
他黯然道:“难怪王爷这么忙。”
宁轩听出他言语间的落寞,笑着说:“你向来得宠的,可算尝到长夜漫漫的滋味了?”
陆霖没有答话,扑面而来的热气掩盖了对面人的神情。
宁轩说得不错,陆霖在靖王身边这么多年,从年少青葱到如今青年长成、长身玉立,他从未真正尝过被冷落的滋味。
靖王对私奴的宠爱是泾渭分明的,喜欢的就明着偏心,不喜欢的,哪怕是天姿国色也难入他的眼,连施罚也是不屑的。陆霖从前就是那个被偏心的,就算偶尔主子有喜欢的私奴,一来不过一月半月的热情,二来也从不曾像这般完全冷落了他。
要说陆霖对傅从雪半分嫉妒都没有,那是自欺欺人。靖王对他,如同对待多年前的自己一般,日日召见,悉心教导。
连带着身为贴身侍卫的自己,都不用贴身伺候了。
如何没有酸涩。
也许是腹有诗书的缘故,傅从雪身子文弱却颇具清贵之气,他才华横溢,就连性子里那点倔强,陆霖也觉得是靖王中意的。
有这样的人在自己面前,主子一时想不起自己也是寻常。
索性自己也不是小儿稚子,不敢有委屈,更不该有什么苦涩,只要是主人喜欢的,自己便只有尽力周全。
热浪散去,陆霖若无其事,淡淡道:“从前王府人多,也不是没有过。”
宁轩却道:“不会吧,我怎么记得,王府曾经冷清过好一段时间,若非我送了人来……咳咳——”
宁轩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咳嗽两声,将话题转了开去。
陆霖心里觉得好笑,宁轩刚入王府时觉得靖王委实难伺候,想方设法地送了好几个私奴进来,希望靖王能去宠幸他们,不要再找他的麻烦。
陆霖不知道靖王知不知道这些人是宁轩送来的,但他是知道的。
靖王对这些私奴是照单全收、却很少宠幸,宁轩的如意算盘自然落了空,只能不情不愿地肿着屁股伺候。
怎么说呢,宁轩也挺会自欺欺人的。
“说起来,薛绩之快要换防了吧?”宁轩立马另起了话题。
“镇北军三年一换防,等今年过了年,说不定薛将军要回调京城。”
“薛绩之在西北十年,镇北军中有人能接替他的位置?”
“也许是镇守陇北的胡将军。柔然的新王刚刚登基,根基不稳,鞑靼的气焰早就被我军压得不能抬头,鲜卑一族又退居山林,西北现下十分安定,比西南的局势还要好很多。”
宁轩点点头,陆霖人在内宅,不熟悉朝政却对军政却十分熟悉,想必是因为靖王经常与他提起的缘故,他又问起:“你既然和薛绩之关系交好,可听说过霍留的另一个弟子么?”
当年军神霍留麾下有两名入室弟子,一位是薛绩之,另一位却是个无名之人,连宁轩都对他知之甚少。
陆霖心中一空,茫然地摇了摇头:“听说他英年早逝,我也不曾见过。”
宁轩没再追问,又说起今日这酒似乎不太甘醇。
陆霖平时酒喝得不多,便没觉得这酒有什么不妥。
两人聊了些琐事,七八杯酒下肚,宁轩终于觉得不对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