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微意忙将右手掩在袖中，看起来仍然面不改色，只是声音沉了很多，“萧明珩，跟我回去。”
几个月的相处，萧明珩早将对方性格摸得清清楚楚，伪装得再好，那点恐慌还是被他一眼看穿了。
他明知姚微意此刻有多不安、有多害怕，但那又如何，与他萧明珩又有什么关系？
那种眼神太熟悉，被他伤过心的人多了去了，于他而言，姚微意不过是其中之一，与那些被他玩腻了丢开的情人没有区别。
——更何况，他早就决定要掐灭这段关系，眼下找到新宠，岂不正是断了对方旖念的机会？
思及此，萧明珩扬了下眉梢，将莫藏珠捞过来坐在腿上，指头一勾，后者肩上唯一一件外袍也落下去。
白腻的后背晃得姚微意眼睛疼，心口似被人扎进去一根冰凌，痛感自那一点蔓延至全身，冰冷的锐痛叫他几乎要发抖。
他闭上眼不想再看，听见萧明珩缓声道，“姚二公子，你还站在这儿不走，是想留下来看一场活春宫，还是想学学伺候人的技巧？”
姚微意捂住心口，失魂落魄走在街上。
茫然四顾，周围行人纷纷好奇看他，夜色昏暗两旁亮起灯火，他突然之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想起萃玉楼中活色生香的那幕，心脏似被一只大手攥紧揉捏，疼得快要碎裂开来，已分不清是因为夏枯草解药的药性发作，还是因为那人毒刺般伤人的话。
……当真是天性风流么？
所以不过几月就玩腻了另寻新欢，所以他不可能为任何人停留，就算姚微意小心翼翼百般讨好，甚至为他以身犯险，也终究成不了他的例外？
——这世上真的会有人凉薄至此么？
昏昏沉沉间，不小心撞倒旁边摆放泥偶的小摊，店家咋咋呼呼拉扯他向他索赔。
姚微意疼得几欲窒息，两耳嗡嗡作响，眼前一黑晕厥之际，一只臂膀搂住他肩头，将他带入怀中护住。
“别吵吵了。钱给你，买下十个摊子都绰绰有余了，拿了钱赶紧滚。”
这声音听着耳熟，他来不及睁眼，整个人被对方打横抱起。
鼻端有淡淡的龙涎香，那人抱着他穿过长街，车马人流声闹哄哄的，走马灯般在耳畔吵嚷不休。
他掀起眼皮，一只凌厉的下巴映入眼底。
对方察觉他清醒，低头看来，抱着他的臂膀紧了紧，“你身上怎么这么冷？”
“顾青决……”
姚微意脑子里懵懵的，大脑呆滞了一瞬，忽然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条大街，又为什么会被对方抱走。
只是莫名觉得难受，心脏疼得受不住，只想将自己蜷起来，“你不是在……”
顾青决哼了声，看起来有点生气，五官被街上灯火映得棱角分明，引来不少年轻姑娘驻足偷看，
“亏你还记得我叫顾青决，我还以为姚二公子将我这个人彻底忘了——你知道一个人拿着两盏灯站在桥上，那副子看起来有多蠢么？
路过的人看我的眼光，就像在看一条情场失意的狗。我从日暮站到入夜，已有不下十人走过来安慰我，叫我不要伤怀。”
“……”姚微意被他逗得笑了声，闭了闭眼，心口的疼痛竟缓过去很多。
意识又变得模糊，隐约听见顾青决在问他，为什么没有来赴约。他也想不起为什么，只是越想胸口越疼，只能呢喃地同他说对不起。
对方又与他说了许多话，姚微意记不太清，只偶尔捕捉到“母亲”“手串”“生辰”等字眼，腕上冰冰凉凉，似被套上什么东西。
不知抱着他走了多久，顾青决将他放入柔软的床褥中，姚家家仆一阵鸡飞狗跳的伺候。
喝了药身上疼痛淡下去，再睁眼时，他躺在自己卧房，屋里没有顾青决的影子，袖口一片红光半遮半掩。
他抬手看去，是一只红艳剔透的玛瑙手串，安静地缚在腕上。
——像某个人小心翼翼，只敢趁他晕厥时套上，强行留给他的，一缕一厢情愿的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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