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机在手中啪嗒作响,一下下被人弹起又扣上,罗林斯忍耐再三,终于蹭地燃起火苗,光亮和热气随着靠近他嘴上那根烟同时扑灼到泛着青渣的脸上。
又从烟盒中取出一根,他夹在指尖递给伽什。
“不了,”被他递烟的人正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笔挺的军靴交叠着架在桌上,“最近嗓子疼。”
罗林斯抽抽嘴角,利索地把烟插回盒子里往桌上一扔,“不抽算了,你这个逼人,还能碍到你嗓子的事儿?”
被骂的人一点也没恼,依旧在罗林斯面前抖着鞋尖。
罗林斯擦着枪,叼着烟含糊地说:“笑得这么欢,在和新马子聊天?”
伽什也不知道是该惊讶说这话的是罗林斯,还是罗林斯居然会用“马子”这个词来概括伽什约会对象的更迭。
别人暂且不论,罗林斯难道不会觉得这样隐隐对他的某位长官不太尊敬吗?
“是新女朋友,之前任务结束在夜店碰见的——一位迷人的意大利女士,我们已经约会几个星期了,非常合适。如果一定要在我和她之间找出不和谐的地方,大概只有我的女朋友正坚持每周给我打零花钱,还计划把我送去社区大学读书。”
毕竟,伽什无法坦白自己的工作,在茱莉亚眼里,他只是个学业中断、没有社会价值、整天打游戏的宅男。
不知道怎么想的,伽什还雇了一个小男孩,负责在他工作而茱莉亚找不到他的时候,让茱莉亚可以登上游戏发现“他”的身影。
“她是想和你结婚吗?”
罗林斯嫌弃地挤起脸颊上的肌肉,皱起右眼,马脸上露出滑稽的表情,“你们难道没上过床吗,再傻的女人看了你身上那些疤都不会相信你是个宅男吧?”
“所以我说我以前是个街头马仔。”
“听起来就很蠢。”
“是吧,我还说我是金并的手下,然后她的回答是,我没有选择再继续干下去,哪怕只是回家打游戏,都是个十分明智的选择。”
——意大利妞,还知道金并。
罗林斯的雷达敏锐作响。
按照道义,他该适时地提醒伽什别再在爱情上翻跟头,这回再惹到皮尔斯,可就不是肚子挨一枪那么轻的惩罚。
可伽什已经二十多岁了,罗林斯才不要把他当成刚进来时那个愣头青。而且,等他把这些转述给交叉骨,有的是为伽什着急的男人,所以罗林斯只是吐了口烟,悠哉悠哉地看伽什和小女友聊天。
咚咚,休息室的门突然被人敲响。
“抱歉打扰两位长官。”
回应士兵的是伽什漫不经心的点头,只有罗林斯有空隔着烟雾探寻地望去。
不过对方的目光只是直勾勾地落在伽什身上。
“伽什长官,有新任务。”
脖间的青筋跳动着,史蒂夫在陌生的地方醒来,他感觉自己后脑处就像被块大理石击碎——更准确地形容,他更像那块被击碎的大理石。
嘶,也许有他的后颈,那块连接着肩膀的地方颤抖,还残留着精神毒素流过的痕迹。
双手被分开锁在铁架上,脚踝处也并拢着被扣上脚镣,史蒂夫僵硬地站着,只能靠耸肩的动作活动脖子。
他睁开眼,眼前陌生的场景提醒他在昏厥前遭遇了怎样的伏击,以及他目前的处境堪忧。
一个男人正交叠着腿坐在史蒂夫对面的椅子上——史蒂夫觉察到,用男人来形容眼前的人也许并不合适。
虽然穿着迷彩上衣和军装裤,蹭亮的军靴对准他宛如明晃晃的枪膛,但那人挑起眉眼,哪怕眼中装着史蒂夫狼狈的身影,却像是没有什么能入他眼的样子,蔚蓝的眸子中只静静流淌着海水的冰凉。
尤其是那张小脸,皮肤光泽莹莹得好似月下珍珠,光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霎时间,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咫尺天涯。
史蒂夫看见他的腰带,板扣处分明是九头蛇的标志。
他苏醒时牙间泄露出的沉重呼吸像颗石子击中静湖,唤醒了走神的伽什。
他的鞋面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眼前人一站直身子,史蒂夫的眼神便不自觉地锁定他。
上衣扎进皮带里的穿法,衬得伽什身姿挺拔,同时腰窄腿长。
可惜站在史蒂夫面前,在史蒂夫勃然的肌肉衬托下,一米八多的个子也只能显得娇小起来。
一点也不“九头蛇”。
当伽什昂起头望进史蒂夫眸子时,那双清澈的眼睛分明地映出他的兴味盎然,没有丝毫闪躲,连体型带来的气场差距也瞬间消弥于无形。
“你终于醒了。”
说话时,伽什正低下头慢条斯理地解着他的手表。待他将卸下的手表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再抬起头时脸上多了一份笑意,“初次见面,美国队长先生。”
美国队长先生——
几乎是在听到这个称呼的同时,史蒂夫的眉头如被针扎一样紧缩,可当他看向伽什时,却找不到丝毫讽刺意味。
好像就只是一个称呼,如果抛开偏见,甚至带着对他的尊敬。
“相信我,”史蒂夫绷着下颌线,抿紧的嘴唇一如既往地带着独属于他的坚毅弧度,“你从我这儿什么也得不到。”
伽什噗哧一声轻笑,外表的冷淡被清脆地打破,距离感顷刻间也如潮水般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