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于初霁照常来到旧楼,学校总务处允许他在三楼整理出一个空房间当画室。
四月,蝉噪声渐起,于初霁坐在画板前,一眨不眨地盯着空白画纸,眼底尽是郁色。
他画不出来。
而且这种状态已经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
之前每次灵感迸发,他都能很好的完成作品。但这回不同,即使有灵感,脑海里也是迷蒙一片。像浴室里的毛玻璃,隐约只能看到轮廓,而这轮廓还是进行虚化处理过的,飘飘渺渺,根本无从下手。
不安像藤蔓一样在身体里蔓延蔓延生长,连大脑都变得沉重起来。那种被什么东西锁住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就像戏台上的牵线木偶,所有意志都被某种未知力量所操控,让他难以挣脱束缚。
截稿时间定在下周二,时间很是紧迫。他却还什么都没有构思出来,雨、物、情,明明是很常见的绘画主题,可不知为何他却画不出来。每落一笔,每勾一划,内心的焦躁感就会将他淹没,如此循环往复。
休息铃响,轻快的旋律伴着嘶唱个不停蝉声闯入于初霁耳朵,失焦的目光重新聚合,他拿起蘸了蓝色颜料的画笔,咬牙涂染出一个雨后放晴的天空。
盯着盯着,于初霁开始习惯性的批判自己,右侧颜色过浅、层次不明、蓝与黄在画面中的违和感……在这样主观偏执的自我论断中,优点消失不见,而缺点被无限放大,成了眼里垃圾得不能再垃圾的东西。
挫败感将于初霁吞没,他猛地撕下画纸扔进废纸篓里。突袭而来的激烈情绪让他生理性颤抖。于初霁呼吸急促,下唇被咬出血痕,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整个人陷入一种混乱状态。
上次发作是什么时候来着?记不清了……药,包里有药……可他不想吃,精神类的处方药会让思维变迟钝,他不要再笨下去了……于初霁蜷缩着身子,整张脸埋进膝盖里,艰难地等待着这份浪潮过去。
“既然它让你这么痛苦,放弃不就好了。”
脑海蓦地闯入那么一句话。
对啊,放弃就好了,放弃就不会那么难受了……于初霁模糊地想,但又很快否决。
不行,不能放弃……如果放弃这个,就真的什么都没用了……
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天,暴雨席卷城市的冰凉气息,什么东西坠落的声音,警车、救护车,哭声、笑声……
寂静的画室里,于初霁紧紧抱着自己,直到午睡铃响,才浑浑噩噩起来,到卫生间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