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那座庙,就像是在独立隔世的地方存着,似是个旧物件什,早晨的雾在这时候还没散。
大理石门槛摩擦得光滑低矮,几百年的脚步,水滴石穿成这模样。庙堂供着佛像,萦绕着香火味,嗅着却干净。
日常只有三四个人在这儿诵佛念经,几个人合着念那些低沉听不懂的声音反而营造出一种庄重浩大的味道来。
庙堂虽旧倒有些一尘不染,沙弥每天都要擦一遍,佛堂不染尘,如人也要每天洁身自好。
住持年纪跟林奶奶差不多,没有长须胡,浑身上下淌着宁静不燥的气息。
只不过那跟着的居士年轻,是几年前做金融的,这几年辞了职,莫名其妙地就要出家昄依佛门。家里人怎么许,两人闹了许久,各退一步,可以在寺庙里待着,但不能出家,做个居士。
居士虽不像僧人那般,但也要三归五戒,昄依佛,昄依僧,昄依法,戒五事。
后来家里的海产生意日益兴隆,怀疑是送儿子去了寺庙沾了佛光,心里乐滋滋的,嘴巴上也不再说这事了。
佛倒是想说这事关不它屁事,他跟阿拉伯神灯不是一个系统的。
道士年轻面容姣好,懒得在乎许多事,特爱在山上散步,在桥上站一会,像是在等一个人,作为现代的居士,时间差不多了就回来打游戏。
主持说不可玩一些杀生类游戏,这是戒律,虚拟的血也不可见。陆远和林行知瞧见他束发念经吃斋过后总要打游戏,打的还是茶杯头,虽然也是射击杀生类游戏,只不过主持看着图案有灵气可爱,没瞧见射击,也不见血,便不觉得有什么。
寺庙总有来求事,那挂牌子的树不能少,红缎木牌子,村里人少,挂的不多。
陆远和林行知一同写了,不给对方看,陆远黏黏腻腻求了半天要交换看,林行知死守着牌说看见了就不灵了。陆远刚恢复身体敌不过林行知的力气,只好以失败告终。
陆远坏兮兮地要去看别人的,林行知扯着他的领子不准他去看别人的愿望,陆远威胁他说:“不给我看你的,那就要去看别人的。”
“你!你这无赖,草...嗯这不能讲脏话……”林行知怕被佛听见他说脏话,小声咬着陆远的耳朵说。
陆远一脸无辜说:“我就是这么无赖,就要看。”
陆远偏头去扯别人的木牌子,林行知气地掰住陆远的手,把自己木牌放在陆远手上,拿走陆远那个说:“看吧看吧,愿望不灵了!”
陆远瞧见林行知写的愿望特简单,把最亲近两个人写了上去,写了他妈,写了陆远,都接着身体健康,字还是方块字,一撇一捺都是直来直去,跟这人一样简单又干净。
林行知看完陆远的牌子就耳朵红了,假装没看丢还给了陆远说:“切,我不屑看无赖的愿望。”
上头写的是要一直喜欢林行知,嚯,看得直戳林行知的心脏,这话谁听了都得心脏跳一跳吧。跳动是听不见,耳朵和脖子都红得不行,捂着都没用。
陆远摸了摸林行知发红的耳朵,顺着摸到后脖颈,林行知被触碰地抖了一下,暴力地转身拍红陆远的手。
陆远笑着甩了甩手,笑他说脸像西红柿,将两个牌子全给挂了上去,不小心撇了一眼,他们的牌子旁边还挂着另外一个,熟悉的方块字,他愣住了,手指碰到了一下,全部字看清了——希望他能回家。
回家,回什么家,谁家丢了孩子吗?
陆远手指停顿住,跟林行知现在写的字对比,没有任何区别。
林行知在他后头喊:“不准看别人的愿望,斋饭准备好了,去吃饭吧。”
陆远吓了一跳,收了跑远的思绪,跟着林行知走了。
两人坐在垫子上,学着拜,头叩地,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倒不是说求佛定能成,只不过求个心安,仪式感。
两人在半山腰上已经胡闹了一次,邪淫尽做,心虚地不敢在这佛门净地造次,就算是个小庙也不能,差不多就下山去了。
林行知带他穿过稻田地,时不时顺着田埂往前走,他们这个村子太小了些,容不下许多基础设施,有也没人用,要诊所小超市得倒另一边的村子去。
夏季正是收一次稻子的时候,田地被割的七七八八了,硬硬的的茬附近还有散落的稻子,时不时有人来捡起来,反正主人家不要了,倒不如捡回去喂鸡。那些空心的梗搭成一堆束起来的塔一样,等着大家几束一起用火烧了,烧得差不多时候,塞点番薯进去,烤出来的那叫一个香。
陆远好奇这个烧起来的样子,林行知馋那烤番薯,就说下次烧起来带他来看,顺便带点番薯来。
“你们这个村看起来也没什么人?”陆远问道。
“天气太热了,晒谷才在外头待着,屋里装空调肯定吹着看电视,傻子才出来闲逛。”
“你骂你自己是傻子?”
“我这是舍命陪傻子,下午两点半,热死了。”林行知买了两顶草帽给陆远戴上。
两人到了人多一点的小村子,屋外大树下流离失所坐着些老人和中年人,颧骨高,脸颊皮肤有点儿高原红,其他地方皮肤都是晒的特别厚和黑。
他们都是耕田的农人,谷晒着没事做就在外头下棋聊天,外头的混凝土地上直接晒着金黄的稻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