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很干净的小诊所。闻青禾把罗钊安置在扶手椅上平躺,剪开衣物,让他尽量不要动。
“你很幸运,”楚啸南判断了伤口状态,对另一个Alpha道,“刀刃卡在了锁骨和肋骨之间,没有伤到大血管和更里面。”
罗钊也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他感到冷,求生本能让他选择信任这个突然跑出来的专业人士。并且,这个人似乎和闻青禾还认识。此刻,他的假妻子已经对手臂外伤做了简单清创和包扎,带着几盘工具来到他面前,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我没事。”他向闻青禾笑了一下,证明般地想要坐起来,立刻被Omega摁回去。
“你快躺下。”如果不是罗钊为他挡了一下,他可能会被杀手刺中脖子,那样的话凶多吉少。Omega找来毯子盖在丈夫的腿上,又去确认对方的心跳和血压。
楚啸南把手术工具准备得当,看着面前的Alpha。
“你还有一位好妻子。啊,真是幸运的男人。”他突然道。
这句话让罗钊再次露出笑容,而闻青禾却为之一颤。
剩下的时间楚啸南没有再说话,而是专心进行着手术。闻青禾在旁边做他的助手。两人搭配得当,伤口在拔刀后没有意外状况发生,止血、麻醉、清创、缝合等步骤进行顺利。三十分钟后,楚啸南完成了最后一针,夹着纱布擦干净胸口蔓延的干涸血痕。
当得知一切完成时,罗钊疲倦地睁开眼睛。
外面警车和救护车声不绝于耳。他勉强拿出通讯器,看到了突发新闻的弹窗,原来,是亥尔族遗民在停战纪念日策划了随机袭击。几个凶手乔装染发后混入人群,发动了爆炸和刺杀,大部分已被逮捕。罗钊把手机扣在扶手椅上。
“你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楚啸南道,给他拿了一瓶功能饮料。
闻青禾顿了一秒,随后默许了这个提议,因为罗钊看起来很需要休息。他接过矮柜上的饮料瓶,现在罗钊右手和肩膀行动不便,连瓶盖都难以打开。拧开饮料后,他扶起椅子上的Alpha,慢慢喂给对方。
罗钊喝了半瓶,躺了下去,闻青禾给他身体盖好毯子。盖完时,对方竟然已经睡着了。
楚啸南正在里屋清理工具。Omega在扶手椅旁坐了一阵后,黑发男人推开里屋办掩上的门,出来了。
“我真羡慕他。”楚啸南坐在另一张椅子上,轻轻说道。
闻青禾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Omega说,“我以为你已经离开平原州了。”
“没有,”楚啸南摇摇头,“你希望我离开吗?”
这句话试探意味过于明显。从踏入小诊所以来,楚啸南的多次试探像四面八方扔来的皮球,让他晕头转向。
“我们不是结束了吗?”他把球扔了回去。
即使语气再平静,也不难听出一丝埋怨。这埋怨像一根烧红后因时间冷却的铁丝,烫不伤人,带着疤痕般的斑驳锈迹。
两人目光同时落在罗钊身上,褐发Alpha对此一无所知,脸色苍白地昏睡在扶手椅中。
这回,换成Alpha沉默了几秒。来到平原州的几个月里,他思考着各种与闻青禾重新开始的可能。六年不是很短的时间,足够让一段感情化成灰烬,这灰烬再去滋养下一个新人。况且,当初他猝然离开军校,没给闻青禾留一言一语,不算正常的和平分手。
六年前的秋天,在特安局人员与他谈话后,对方给了他两天的时间思考去留。楚啸南在医院值了一个夜班,在外科病房的铁架子床上,他心里有了答案:他要走。对方扔给他的秘密在他心里快速生根发芽,钻得痛痒难耐,他迫切地想找出害他家破人亡的凶手。想要查出一切,留在第三军校可不行。
虽然说纸保不住火,也许楚家在十年、二十年后会沉冤得雪,但楚啸南无法被动地等待老天开眼。每年能进入特安局的名额很少,错过这次机会,他再等五年、十年也不一定能调到分量相似的重要部门。夜色之中,楚啸南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有了一丝痛苦的疑惑:他感到原本的人生被偷走了,他的手也许被塞进了错误的外科手套,他真的该当医生吗?那楚家该家破人亡吗?
楚啸南决定跟着特安局走。去留定下来后,他想到了闻青禾。
他要告诉闻青禾自己的决定吗?如果说,该怎么说?该让闻青禾怎么接受?
楚啸南私心上,希望闻青禾能等他。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他也许能在两三年后改回本名,调到Omega所在的地区工作,给对方最好的生活。如果不顺利的话,他可能在某处荒地上没了性命,甚至户籍永远显示为失踪——这是最坏的结果了。如果让小禾等他,但自己回不来了怎么办?
他知道如果开口,闻青禾一定会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