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车子坏了,两人不得不走了好一段山路去搭另一班车。
天色完全暗下去,离军校宵禁的时间渐近,营房8点55分准时点名,而大门在8点50分整关闭。回程车上,闻青禾几乎每两分钟看一次手表,害怕来不及在点名时间之前回到营房。他从没这么晚回去过。他们下车时距离锁门只有两分钟了,即使差点把胃跑了出来,也只赶上了冷冰冰的紧闭大门。
当时,闻青禾像要吓哭了。他一向循规蹈矩,但这次可能不仅要受惩罚,还要被全校通报夜不归宿。
楚啸南不在乎被通报夜不归宿,但他见Omega抽着鼻子,心里也吓坏了。混乱之中,他带对方来到一处院墙,里面是厚厚的草坪。
“你先跳,进去赶紧往营房跑,估计赶得上点名。”Alpha蹲下身体,让闻青禾踩着自己的肩膀从墙上翻过去。
眼看打着手电筒的巡逻人员吹起哨子、拐个弯就到了,闻青禾反应也够快,踩着他的身体如蝙蝠般划过墙头,完成了军校四年生活里第一次违纪行为。他疯狂地像营房跑去,竟然赶上了点名。但楚啸南就没那么幸运,被听到动静的巡逻员抓个正着。
第一次约会就这样尴尬而心惊肉跳地结束了。
严格来说,楚啸南令校方愤怒的违纪行为不是晚归,而是帮助他人翻墙。年轻Alpha坚决不把闻青禾供出来,殊不知他俩的一切行为早被院墙上的摄像头拍得清清楚楚,校方只等着看两人谁先招供。
楚啸南被罚负重跑十五公里。炎炎烈日下,各部门的训练队伍都散了,只剩下他一个人穿着被磨出洞的训练服在操场如蜗牛一样背着装备包奔跑。十五公里后来加到二十公里,等他跑完的时候,带血的大脚趾从鞋面伸了出来,袜子也磨穿了。
这时,风纪部的长官带着一旁低垂着头的Omega向他走来。原来闻青禾早就自首去了,不然他还要继续被罚。
“小伙子,下次别干这种事了。”长官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走了。闻青禾也跟着走了。
楚啸南不知道的是,那日操场边还有偶然到访的特安局首长,他就这样在不知情中进入了行动员遴选名单。他们感情促成的那一日,也正是埋下离别隐患的那一天。
第二个假日,楚啸南与小禾确定了关系。军校内部禁止一切亲密行为,但每到休息日,他会大大方方地在医学院营房口等待Omega,和每一个他认识的学生和同事打招呼,直到对方羞涩走来。他们两人成排,肩并肩走着,等走出校门口时才会轻轻牵起手。
楚啸南想,也许第一次约会不该去看萤火虫,那小东西虽然美丽却只能活几天,也太不吉利了。
他们度过了一整个难忘的夏天。他带闻青禾去附近玩水、观鸟、吃刨冰、爬到山上看日落,Omega的脸上逐渐有了笑容,眼神如溪水般波光粼粼。三个月后,他向闻青禾求婚了。
他们郑重填写了军内婚前审核表,先打了几遍草稿,再用钢笔工整地誊抄在特制稿纸上,一齐交给人事部人员。楚啸南把母亲唯一的遗物——一块镀金古董怀表作为信物送给对方,让对方搬进申请好的夫妻宿舍,他们还一起去领了双人被子。住在一起的第一晚,Alpha霸占公共厨房做了六个菜,他对Omega说,“我是平原州人,这些都是我的家乡菜,你看看喜不喜欢吃。”
闻青禾夹了一筷子鸭腿肉放在嘴里咀嚼,没想到吃着吃着便哭了。楚啸南永远记得对方的话,闻青禾抓着他的手说,“没想到我也会有家。”
楚啸南说,“当然会有家,还有我呢。”家里破产后,他除了那块镀金表已经一无所有了。如果不是这样,他能给对方更好、更多。
第二天一早,趁着闻青禾还没醒,他悄悄拿着对方衬衫和鞋子对着天光查看号码尺寸,谁知对方早就在床上眯着眼睛看他了。
“给你买几件衣服。”楚啸南不好意思地咳了几声,没有一次违纪能让他这么尴尬。
他坐在床边,向刚刚被标记的爱人介绍起家乡新娘注册后穿新衣服的风俗。“你不许偷看,我一次买不齐就一点点买,放在柜子里。你想穿衬衫还是穿长袍?到时候别说不喜欢。”
两周后,他不告而别。
与特安局走时,楚啸南没有带走夫妻宿舍里的任何东西,包括那些精心挑选的新衣和Omega放在抽屉里的古董金表。仿佛那一刻他与过去的自己做了完全切割,楚啸南留在了第三军校,而新的自己叫做“石青”。
六年不见,物是人非。他从一个医生变成了满手鲜血的特安局行动员,而闻青禾成了仇人家的儿媳妇。
距离上次拜访罗家别墅三周,闻青禾已经把亥尔男孩的预言抛在了脑后。
他的生活充实而有规律。每天六点半起床,七点半开车去鉴定所,八点多一点工作。晚上,如果罗钊回家吃饭就六点下班;如果罗钊有应酬或出差他就加一会班,在食堂吃完饭回去这种情况更常见。到家后休息一会,十点半左右上床睡觉。
或许是刻意为之,极规律的生活某种程度上减低了他对周围环境的敏感性。否则,闻青禾会察觉到有双诡秘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夏天快要到了。
闻青禾穿着薄风衣站在十字路口,暖风吹拂,空气里是片片花瓣和糜烂花香。周末傍晚街上行人很多,等红绿灯的繁华路口很快聚集了两三层的人,混杂的信息素让他头脑微微混沌。他的热潮期会在初夏,现在还抵抗得住。
罗钊今天从州外回家,提前通知了他。于是此时,Omega左手的纸袋里装着几种面包和新鲜水果,右手环保袋里是肉类、鸡蛋和蔬菜。虽然罗家有佣人,但小公寓里一般用不上,只有特殊时候会请人来收拾一下或做个饭。
这个红灯很长,闻青禾等得有些无聊了。他望着对面红绿灯上的等候读秒,一个身影令他的心跳停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