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岚声起身关上了房间的门，确定环境足够安静之后接通了电话。谢岚声听见话筒里传来的沉静的呼吸声，他屏息凝神。几分钟之前谢岚声还是静待猎物上钩的猎人，此刻却像在接受审判。
“你要做什么？”薛赐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有些失真。
谢岚声窝在沙发中，他摘掉眼镜，陷入一团朦胧之中，被湿重的迷雾笼罩，难耐的酸涩疼痛蔓延开来。
“我想见你。”谢岚声的声音很轻。他准备了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有一套毫无漏洞的完美说辞，但是当薛赐直截了当地问他要做什么时，他下意识地这样回答道。
“然后呢？”薛赐并未拒绝也没有答应，继续问。
“我不知道。”谢岚声神经质地抠着柔软的沙发扶手，重复道，“我想见你，如果见不到你，我可能会......疯掉。”
“你不会的。”薛赐起身走到房间的窗前，打开窗户，微凉的细密雨珠吹打进来。又下雨了。
薛赐只说了四个字，谢岚声就奇异般地平静下来，他问：“我不会吗？”
“你不会。”
谢岚声松开了抠进沙发里的手指，随着话筒那端薛赐的呼吸节奏而调整自己的呼吸，“好，我不会。”就像那晚薛赐说他们没见过，谢岚声便没再追究，这根本就是条件反射，谢岚声无条件地相信薛赐。
“我不可以见你吗？”谢岚声摩挲着手机侧面。
“这个问题已经回答过了。”薛赐道，“等你想明白见我之后要做什么，再来见我。”
谢岚声想象着薛赐此刻表情淡淡的从容模样，喉结滚动了一下，“好。”
电话挂断，薛赐的呼吸从谢岚声耳边消失了，没一会，屏幕也熄灭了。谢岚声微垂着头，深邃的五官投下阴影，他拿起手边那个黑色面具，鼻尖抵着面具的鼻尖，闭上眼睛，在下方应该是嘴唇的空气中留下一个缱绻的吻。
他本该很讨厌等待，更讨厌欺瞒，但是他被驯服的肌肉记忆告诉他，漫长的煎熬过后会得到甜美的奖励。
阴郁的病态气息也轻巧地从谢岚声身上脱落了，他起身来到书桌电脑前，眸色沉静地盯着这份残缺的资料信息。
薛赐，27岁，生父薛林，生母诸盈，继父赵爱民，弟弟赵成鑫已故。
谢岚声输入赵成鑫的名字，很快一份简短的报告出现在他的屏幕上：九年前，赵成鑫于西丰镇溺亡，享年九岁，经调查是一起意外事故。
在火车站下车，再辗转一个小时的车程，来到修齐山公墓园。谈笙将花束放在父母的墓前，他已经快到了墓碑照片上的两人一样大的年纪，童年的记忆被岁月冲刷得越来越不真实。
“妈妈。”谈笙轻声唤道，这个称呼对他来说非常陌生，“抱歉很久都没有来看您了，以后会常来。”
他望向远处那个挺拔修长的身影，又凑近了一些母亲的墓碑：“现在我喜欢的人还是当年和您说过的，以后也一直都是，就像爸爸和您一样。”
青年起身向薛赐的方向走去，站在他的身侧。墓碑照片上的男孩笑得非常灿烂，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墓前放着一架小小的航天飞机模型。
“赵成鑫，今年你又九岁了。”薛赐说，“再去河边玩的话记得喊上大人陪你一起，知不知道？”
正午的阳光明媚，洒在薛赐身上，勾出毛茸茸的金边，他看上去像是一朵会随风飘散的蒲公英。谈笙抓住了薛赐的手腕。
“嗯？”薛赐转头看他。
谈笙伸出手，将薛赐的手指包裹在手心里，微凉的手指被火热的温度笼住。他抬眸看向薛赐，漆黑的眸色里有沉静又偏执的温柔之意：“凉。”
薛赐是畏寒不怕热的体质，手指一年四季都是凉的。他任由谈笙牵了：“走吧。”
出租车行驶在河边的马路上，河面反射着粼粼波光，行道树飞速倒退，河堤上见不到玩耍的孩子，工作日的午后只能听见风拂树叶的沙沙声。薛赐转回目光，他依然有点晕车，闭上了双眼假寐，河边潮湿的气息钻入他混沌的梦境，在颠簸中摇摇晃晃。车停之后谈笙轻轻唤醒浅眠的薛赐，他睁开眼睛，乱糟糟的画面都在明媚的阳光下缓缓消散殆尽。
“回家一趟？”薛赐看向谈笙，“一会Louisecafe见，还在原来的地方。”
“好。”谈笙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