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既久轻轻打开房门,薛赐依然在睡。窗外的阳光被厚重窗帘过滤,房间笼罩在浓重橘色中。
这都下午两点了,总得吃点东西吧。陈既久攥着门把,犹豫要不要把他喊醒。
“你干什么,别吵醒他。”陶煜走过来把门轻轻带上,。
陈既久没好气地想,这里明明是他家,他怎么感觉自己是外人。
陶煜是今天早上来的。薛赐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没有停过,陈既久嫌烦,直接帮他关了机。没过一会,自家门被敲响了,黑发青年上来就问:“他呢?”
陶煜追薛赐那会了解过他的人际关系,薛赐的人际网很干净,除了同事和前同事,这个城市里能算得上朋友的就只有陈既久了。他们是大学同学。
追薛赐的人陈既久见得多了,他没觉得薛赐能接受陶煜。倒不是因为陶煜有什么不好,小伙子长得帅,话少沉稳,也挺会照顾人,虽然多少有点少年人的脾气,但在薛赐面前还是服服帖帖的。
只不过是,他见过有人比陶煜做得更好,可那人起码花了二十年才在薛赐生命中占了一席。
但薛赐真和这小孩谈上了,陈既久更不意外。因为薛赐这也不像是恋爱的状态,养狗似的,想起来了见上一面,大多数时间都把人晾着。陈既久知道他是在等陶煜自己受不了了主动放弃,才能彻底摆脱纠缠。薛赐这些年遇到的麻烦太多,他经验很丰富。
不过嘛,陈既久看着陶煜在厨房里又热了一遍粥确保薛赐醒来就能吃到热的,他想,这小子可能比薛赐预估得要有韧劲得多。
算了,陈既久回到房间里继续赶稿,有陶煜看着他也省事。昨晚接薛赐回来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陈既久还忧心忡忡地守了他半个晚上,自然是一个字的稿也没写,今天再不把稿子赶完,得被编辑找上门来。
陶煜不让陈既久开门打扰薛赐,自己却忍不住来到门前,不知道是真的耳力太好还是幻觉,他好像能听见薛赐清浅的呼吸声,脖子上的疤细细密密地痒。
他看了眼陈既久的房间,门已经锁上了。陶煜轻轻地推开薛赐的房门。
薛赐侧卧着陷在柔软的枕头里,房间内的光影是晦暗不明的,让他看起来也有种不真实感。陶煜坐在薛赐床前,凑近了感受对方的呼吸,薄荷的气味本该让人清醒,但每一次嗅到薛赐身上的味道,陶煜总感觉头晕目眩。他紧紧地攥着床沿,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克制住自己再进一步的想法。会吵醒他的。
但鼻尖的味道似乎越发浓郁,陶煜从来没有承受过薛赐这般毫无保留地释放信息素,在那个论坛里,也总有人提及没有人感受过Blue释放信息素是什么感觉,因为Blue讨厌一切不受控的事情,包括信息素的失控。
但现在这一刻,犹如刮骨一般从陶煜的每个毛孔中钻进去,顺着血管入侵他的心脏,狠狠一捏,在缺氧的窒息中因为渴望产生颤栗的疼痛。眼前的一切都掉入了万花筒中,陶煜的眼中、脑中、心中只剩下寻找浓烈薄荷味源头的想法。
青年已经被汗湿了,他的手臂紧绷着,落下吻在薛赐颈后的腺体上。这里的触感是烫的,气息是冷的,两相交缠,刺激得陶煜快要疯掉。他一面担心着薛赐醒来,因为这般冒犯的行为——薛赐从不让人碰他的腺体——会让他不悦,一面又渴望他醒来,给自己一份痛快。
薛赐跌落进混乱的梦里。
梦中谈笙不过十六七,脸上的线条还没成年后那般硬,他想自己应当也是这个年龄。他们逃了课去A市看一看X大到底是什么样,如果不好,就不考了。其实他们也不知道好是什么样,不好又是什么样,也许只要和那个闭塞的镇子不一样,就算是好的。
火车里挤满了人,连过道都有人躺着睡觉。他们本来买了两张硬座,谈笙悄悄换了一张硬卧。谈笙知道薛赐对此一定不会开心,他不喜欢有人瞒着他擅自做决定,尤其是谈笙。但是薛赐一时的不悦只会让谈笙受一份罪,如果真的买了两张硬座,薛赐自己要难受一路,谈笙还要心疼一路,遭两份罪。
学校里教的东西谈笙学不太明白,和薛赐有关的事情他算得很清楚。
火车里食物与信息素混在一起让人恶心。谈笙省了一顿晚餐,从火车上售卖零食的小车里买了口香糖,绕过躺着睡觉的乘客,走到薛赐的车厢前。拉开车厢门的是个满脸肥油的中年男人,他骂骂咧咧地说:“他妈的谁啊不让人睡觉,干什么的?”
谈笙没在上铺看见薛赐,他问:“那边的人呢?”
“我他妈哪知道?”男人就要关上门。
谈笙挡住门:“我进去等他。”
“想蹭卧铺是吧,滚!”男人就要强行拉上门,使尽全身的力气却动弹不得。
眼前的少年看起来最多是高中生的年纪,比男人高了一个头,抵着门的小臂紧绷着,肌肉线条流畅发达。他低着头看眼前的人,眸色隐在发梢的阴影之下,狼似的。
男人往后退了半步,小声骂了句什么,回到自己的床铺上去了。车厢里还有两个人,探出脑袋来看看,只见一个长相端正英俊的小伙一言不发地伸手理了理左边上铺的床铺,而后退到一边站着,安静地等。
他双手背后,站得笔直,肩打开挺着胸,像站军姿似的,投下一大片深黑的影子。车厢里没有一个人睡得着,心里都在想,这人莫不是个神经病,又没人出声说点什么,只余火车的轰鸣。
薛赐打开车厢门,目光只在谈笙身上停了一瞬,仿佛看不见他,沉默地脱了外套放进包里,爬上上铺。
谈笙的喉结动了一下,盯着薛赐的后脑勺许久,从口袋里掏出口香糖放在薛赐的枕边。给自己留了一片,都是薄荷味的,今晚要靠这个入睡。
他又理了理薛赐的床铺,不舍得走,却也没理由留。就在他要转身的时刻,听见身后翻身的动静,一回头,对上薛赐的眼睛。薛赐的瞳孔外沿镶了一圈棕色,非常漂亮,即使被不悦地盯着,也让人赏心悦目。
他立刻走了回去,搭着床沿望向薛赐。其实谈笙眼型比较狭长,目色锐利,沉默看人时很凶,但此情此景就是会让薛赐想到曾经养的那条大黑狗。
“上来。”薛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