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卿!”
褚央像是久绷的弹簧,弹跳起身,从阶梯口一跃而下,瞳仁快要挤成裂缝般的竖线。他从束腰带里抽出烟花刀,扑向厉卿。
“哗——”
向导制服洁白如雪,落到哨兵的肩头,像是带着冬天的寒意。预想中的溃败并未出现,厉卿非但没有倒下,反而露出诡秘的微笑,稳稳接住褚央,揽着他的后腰往前冲。翻涌的精神触丝好似飞溅的浪花,东北虎与狮子猫的极致优雅,此刻展露无疑。
“完美配合!”千雾不由感叹,“他们像是在跳双人舞……”
眨眼间,厉卿夺走左潇手中的PPPAC,褚央闪身来到左潇后背,烟花刀直抵他的脊椎。幽蓝的光束来回碰撞,万物齐鸣,天花板簌簌抖下尘土,像是泼洒灰暗的雨。
“咔嗒。”
褚央高举起刀柄,因为过于用力,他的骨节泛白,控制不住地手抖。
“你输了,左潇。”
数十位佩戴护目镜的狙击手出现在二楼走廊,从各个角度瞄准大厅正中心。左潇看着厉卿胸口的哨兵勋章,漠然点头:“烈阳碎片对你没作用。”
“拜你所赐,他连精神壁垒都没有了。”褚央想起联结断开的场景,呼吸变得深重而缓慢,“我不会让我的哨兵再承受同样的痛苦。”
“怎么做到的?”左潇觉得好奇,来回打量着厉卿,“你穿了防弹衣?”
厉卿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鸽血红,宝石艳丽非凡,四周镶嵌的钻石为之暗淡失色。左潇看着厉卿用拇指翘开鸽血红背面的锁扣,一小颗芯片出现在他的掌心。
“破解烈阳碎片的结构之后,我们去了趟清华。”厉卿两指捏住那枚芯片,“左潇,这世界上的天才,可不止你一个人。”
褚央眼里流过悲愤的弧光:“我在母亲的遗物里找到了烈阳碎片最初的草案,它本该是保护向导的武器,却被你拿来伤人。”
“伤人?”左潇盖住右眼的伤疤,他的手被厉卿打骨折过,使不上力,“如果没有烈阳碎片,你的爸爸妈妈早就死了。”
“这就是你杀害他们的理由?他们不想和你同流合污,你却强迫他们加入黑色鸢尾,和你一起屠杀哨兵?”
“对啊。”左潇平静地说,“既然塔可以肆无忌惮地掠夺向导、培养黑暗哨兵,为什么我不可以?”
魏徳耀示意厉卿退步,站到左潇面前:“当年,是我们做错了。就算你是受害者,也不该……”
“啪!”
左潇扇了魏徳耀一耳光,微笑地说:“不该怎么样?不该报复,还是不该杀掉那些轮奸我的哨兵?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装清高?魏徳耀,你当真觉得自己错了吗?没有!你这傲慢的模样真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魏徳耀偏着头,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听到“轮奸”两个字,褚央脸上出现了短暂的呆滞。他想起与厉卿第一次联结的那个夜晚,左潇注射给他的针剂,还有电梯里厉卿怀抱他的火热温度。
他好可怜,褚央心想,天底下哪有莫名其妙的坏人。
“魏徳耀,去死吧。”左潇眼中亮起幽邃的蓝,“我们之间的联结摇摇欲坠了三十年,只要杀掉你,我就能成为黑暗向导了……”
丧偶的哨兵能变成黑暗哨兵,向导又何尝不能堕落深渊?只是古往今来没人会亲手杀掉自己的伴侣,反目成仇。
“黑暗向导?”厉卿在心底默念,“幻术型黑暗向导,恐怕当真可以随意操控他人意志,颠覆世界。”
“不要让他得逞!”褚央释放出阻止的精神触丝,“厉卿!”
逍遥蝶再次出现,弥散开霭霭蓝雾。厉卿当机立断,抱着褚央滚到地上,躲开蝶阵的袭击。魏徳耀被密密麻麻的蝴蝶吞没,发出忍痛的怒吼。褚央被厉卿护着脑袋,眼白充斥大量的血丝,精神触丝射出锋利的箭羽。左潇的精神力山穷水尽,初显颓势,便被褚央抓住破绽,亮蓝的精神触丝精准穿过他的心脏。
“嗡——”
烟雾散去,左潇跪坐在地,手中的餐刀已然插进魏徳耀的胸口。魏徳耀躺在红酒架上,双手握住左潇的手腕,脸部肌肉抽动,像是在笑。
“为什么?”左潇吐出一口鲜血,他看见魏徳耀鬓边的白发,“为什么不反抗?”
“对不起。”魏徳耀闷哼,“是我对不起你……”
“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原谅你吧?”左潇把刀插得更深,“我好恨你,好恨你。”
“你走后,我再也没有找过别的向导,能被你恨这么多年,我已经很满足了。”魏徳耀唇边溢出黯红的血,“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忏悔。”
要是他能更早出现在左潇的生命里,结局也许能皆大欢喜。
左潇用仅剩的眼睛看着魏徳耀:“有什么用呢?你可以把周老师复活吗?可以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吗?”
“你还是那么爱她。”
“当然,因为周老师是我唯一的哨兵。”左潇低头看胸口的鸢尾,他被褚央的精神触丝贯穿心脏,但那都不重要了,“Onceforall.”
没有人能将狄更斯的这句独白精确翻译,说从一而终太深情,说一生一次太武断,说一生回味太漫长,说一往情深太孤勇。可是在场所有哨兵都听懂了这句话,他们保持缄默,倾听属于向导的临终之言。
“左潇。”褚央看着左潇的脸,为父母报仇的机会近在眼前,他感到无穷的释然与忿意,“那你可以把爸爸妈妈还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