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金孝臣也跟着一起回了他家,临睡两人坐在床边金孝臣跟他说了几个人名,还拿出照片给他一一对照,接着告诉了他这些人的真实身份:“这六个人,在这边分别控制了几个小团体,大家长走后就开始独立行动,不接受我的指示。”
突如其来的信息让闫赴的心跳都快了一拍,这对于卧底工作来之不易,他又多看了几眼照片,在心里默默记下:“…你来这边就是为了规整一下他们吧,打算怎么做?”
“先跟他们谈谈,你跟我一起。”
闫赴没想到这个“谈谈”真和字面意思一样,对方提出晚上10点在郊区的一个废弃仓库当面交流,还表示他无意挑起事端,这是场和平谈话。但那天临走前金孝臣还是拉住闫赴,并拿出了一把92式手枪。
“小心点,如果他们拔枪你需要是第一个开枪的人。会用吗?”
金孝臣递给他的这把92是警用型,闫赴当然再熟悉不过,但这反而让他提起了警惕,他摸不清金孝臣这是否是在试探他,只能摇摇头,装作犹豫了一下才接过枪:“我第一次摸到真家伙。”
“那我教你。”金孝臣扶着他手让他握上了枪把:“这边是保险,放下来才能开枪,然后这样往后拉就是上膛,这里是扳机,手指要用指腹去扣住…”
他手上的动作忽然用了点力,拉着闫赴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就这样,看着准心对齐,瞄准,然后扣动扳机…砰。”
闫赴的手心紧张到出了汗,而金孝臣还有心轻飘飘的问一句“懂了吗”,他下意识吞咽了一下,攥紧手里的枪看着金孝臣的眼睛说:“…我懂了。”
谈判发生在下午,他们找了张破烂的长桌放在仓库里的一块空地上,对方整个团伙十几人均在场,而金孝臣这边只带了闫赴和另外两个手下。对方的态度大概能总结为不希望金孝臣再多干涉,他们并不打算脱离罗伊,但想要拥有更大的自主权,而金孝臣只是一直的摇头,摆动扳指,然后直白的说:
“不行。”
金孝臣规整得体的穿着与这一屋子人都格格不入,他也不在乎这是否是自己的主场,在谈话中途随手就点了根烟,肢体语言上显得泰然自若,听到不耐烦的甚至扭头用韩语说了一句什么。
当对方因为金孝臣的态度大怒时闫赴是第一个拔的枪,枪口笔直的瞄准着那人,让其余人即便同样举着枪也不敢轻举妄动。接着金孝臣轻哼了声,录音笔上打开了一段录音递到对方跟前。对面的男人先是神情奇怪,他不明所以的挑着眉头,直到录音结束,他起身刚要开口,接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犹豫着又重新坐了回去。
“我知道你还没信服我,但你也得知道我有能力让你离开。”这是这场谈判里金孝臣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再然后就是临走时,对方不太甘心但还是放下了脸面叫了声“大家长”,金孝臣抬手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回来就好,家里依然有你的位置。”
回去的路上金孝臣反而显得不太自然,跟着闫赴刚到家他就整个人泄了气的挂在了闫赴身上,闫赴搂着他,顺手轻抚他的背。过了好一会他才动了下脑袋,手指攀附到闫赴右侧的耳垂上揉捏,一边开口说:“你拔枪动作很快,不像是第一次用。”
闫赴的头皮都麻了一下,他不敢分辨这究竟是金孝臣的无心之言还是对他产生了怀疑忌惮,他的心跳加快,脑子里不断思考着如何回复,面上却还要装作无事发生的轻笑一下:“…哈,看来我天赋不错啊。”
这句话让气氛稍微轻松了点,金孝臣的脸上没什么变化,手上的动作也依然没停,只有头从闫赴的肩膀上抬了起来:“这次能和他谈话是因为他还惦记着荣誉,他不怕死,但他还想留在家里。”
“荣誉?你给他听的是什么?”
“他加入罗伊时的宣誓。”担心闫赴不能理解,金孝臣耐心的解释:“宣誓时要发誓不论面对任何阻碍都要誓死对抗政府暴政,还有要永远跟随大家长的意志,违背家里利益的人会被除名,在这之后为了罗伊的安全我们还会清理掉他们的亲人。我只是让他重新想起来他的责任而已。”
“…所以其他人就不一定有这个谈话的机会了是吧。”看到金孝臣点头,闫赴立刻意识到了罗伊目前情况的冷峻。如果其他人不再能够像这样平和的处理,那一群持有武器与爆炸物的恐怖分子一旦发生火拼对社会安全的影响将不可估计。
以上门维修作为动线掩盖,闫赴没过几天就向与他对接的警员提供了他已经掌握的全部信息,专案组立刻回应,开始筹备计划借金孝臣的东风处理地区内的涉黑涉恐团体。
再之后无论是出于维系卧底身份还是出于对群众安全的考虑,闫赴都不得不参与进了罗伊的权位更迭中。一年内金孝臣重新收回了剩余五人的势力,其中一人被爆破谋杀,一人被纵火谋杀,三人被当场击毙,在反恐警方的干涉下,几次火拼都得以控制,社会影响不大,由于每次活动闫赴都积极参与,他也顺利在罗伊中得到了一定的知名度。
后来金孝臣干脆搬进了他的出租屋里,除了闫赴工作的时间两人基本都待在一起。在外看来金孝臣似乎是在无条件的信任着闫赴,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两年来他有多少次试图试探闫赴,又有多少次在背地里一遍遍的探索闫赴的过去。
他当然没能找到什么结果。在金孝臣已知的信息中闫赴只是个从高中开始就混迹于东三省各个地区的非法街头维修工,直到今年才回到奉阳租下了属于自己的一间车库作为修理铺,一切都与他自己描述的相同,以金孝臣在中国的势力还查不出任何漏洞。
这归功于反恐部门对各地线人的管理才让这出戏能完美开展,同时也不得不提及闫赴承受的极大风险。在专案组的安排下,闫赴使用了几乎与他真实条件一致的信息作为卧底身份,小到他的名字,他的性格,大到他的家庭,他的经历,这使他能最大程度的融入身处的环境与金孝臣的身边。
但越是更多的了解,金孝臣就越是依赖闫赴的存在。闫赴富有包容性的性格让不擅与人交往的金孝臣初次感受到了极大的安全感。他时刻都想待在闫赴身边,以至于每当闫赴在早上离开家开始一天的工作时,他都会感到莫名的焦虑,这也让他越来越渴望与享受每晚和闫赴一起的时间。
闫赴看得出金孝臣对他更加热切的态度,也感受到了这其中腾升的异样。金孝臣本来是个情绪内敛的人,但在行为上他就总是显得过分的直白,有时是在闫赴背肌上轻抚,有时是将脸埋在他颈窝不愿起身,还有时就只是揉捏他带着耳钉的那侧耳垂,视线却一刻也不停的盯着他的眼睛。
“今天可以早点回来吗。”金孝臣在早饭后忽然提起,闫赴一边收拾着桌面一边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今天有什么事吗?”
“……”金孝臣沉默了一下,他想不出一个好借口,闫赴看着他略显窘迫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声,伸手拨弄了下他散落的头发:“好,要是没什么事我就早点回来。”
金孝臣不怎么提出需求,在两人的相处中他总显得过分的小心,他不擅长和别人做朋友,摸不准哪些话是可以说的,也拿捏不好什么会把别人逼得太紧了。但好在闫赴从不在意他这点,不论是于任务还是于他本人,闫赴都乐意接纳他更多。